也正是看重這一點,一年一度的七夕鵲橋會便在此舉辦。
此時,尚不到5點,距晚會正式開始還有一個半小時。然而,飯店的門前,諸如奧迪A6、奔馳S300、凱雷德、賓利等各色豪華進口車,已經一輛接一輛駛停。
從車上下來的,三三兩兩,有男有女,男的是壯年、青年,一個個西裝革履,穿的得體,襯着精神,令人一眼便覺事業有成,年輕有爲,女的則多是妙齡花季,精心打扮,花枝招展,不是西式禮服的窈窕淑女,就是中式旗袍的大家閨秀,也有母親相陪,作此次護花的使者。
一位大腹便便的男性伸出手,走過去打招呼。“啊,周老弟,好久不見,最近在哪發財?”
周老闆一瞧熟人,握手道:“呦,是張總啊,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想不到今天在這裡碰見你。”
“是啊,我也沒想到。”
張總寒暄了幾句,便壓低聲音說:“哎,周老弟,聽說你前段時間一直在津門,這個時候回來,是不是你收到了什麼消息?”
周老闆裝糊塗道:“什麼消息?”
張總不悅道:“周老弟,又跟我裝糊塗不是?別人也許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你家兒子前年就結婚啦,我不信方太會疏忽到再發你們一份請帖。”
周老闆被戳穿了掛不住臉,搪塞道:“兩碼子事,兩碼子事。這次是我表親,她父母在外做生意,趕不回來,所以託我照看點,順便幫她留意留意有沒有合適的。”
“甭跟我打馬虎眼,周老弟,咱可是實誠地找你。”張總說話越加小心輕聲,“聽說這次燕京來的是徐書記的胞姐親侄,所以許書記才破例參加。”
“你這話聽誰說?”
張總坦誠地說:“前天齊秘書在我那喝酒,順嘴說的。”
“是嗎?”
“哎,你老弟最近在北方活動,有沒有什麼消息,知不知道今晚還有誰來?”
周老闆思索了會兒,剛想交換情報,突然被張總一抓手臂,只聽他謹慎道:“別在這兒,進一樓說,正好時間還早,我們兩家一起喝個下午茶,邊聊邊等。”
和往屆一樣,眼下一樓的大廳坐着的,像周老闆、張總身家八位數的比比皆是,卻只是一般的客人,有的甚至請帖還是託了關係欠下人情得的。他們不敢託大,一點兒不敢遲到,因爲遲到是高門大戶、重量貴賓的特權,像他們這樣的小門小戶、小官小商豈敢不提前而至。
“你有沒有看榔頭寫的關於格林柯爾的文章?”
“海爾的我倒看過……”
他們有的三個五個地坐着一塊,點了形形色色的糕點,飲着茶閒聊有的沒有,時而看看手腕的表,注意晚會開始時間,時而瞥瞥門口,留意貴人是否進門。
也有的,會耐不住性子,動身進入宴會廳,拿起一杯服務員端的雞尾酒,默默地幾人聊會天,不過眼睛依然時不時地瞥向門口,站位緊靠着紅毯的兩側,期冀貴人來時能和他打個照面,爭取個印象。
“聽說富星的建龍要跟杭鋼重組合並了?”
“得到消息了,初步達成協議,杭鋼51%,常總49%,算是壁虎斷尾保住性命。”
“可是富星這次吃的虧不小。”
“吃虧是福,起碼常總還死裡逃生了,想想鐵本吧,那才叫一個慘。”
“這算哪門子事,不都是企業經營,憑什麼宏觀調控總往我們民營的屁股上打,想着我們本本分分,也沒幹啥違法的事啊?”
“噤聲,不要腦袋啦!”
“咳咳,我們換個話題,換個好點的。”
“誒,最近航油的陳久霖挺熱門的,去年(2003年)被達沃斯論壇評爲‘亞洲經濟新領袖’。今年這波石油上漲勢頭不小,他跟航油今年肯定又會出彩了。”
“時勢造英雄嘛,不想想他剛到新加坡可以說是白手起家……”
衆人議論紛紛之際,宴會廳的人越來越多,在一樓的也統統上來,此時偌大的廳堂熱鬧非凡,滬市地界各行各業的小有名頭,抑或成名已久的大亨富豪,他們都在等待,等待鵲橋會的開始。
其實,鵲橋會並非是純粹的相親會,它還是一場交際晚會。這樣的晚會,從第一屆開始已經組織了6次,前兩次由於是許家姑媳心血來潮搞的,缺乏經驗借鑑,資金、人手也不足,規格檔次因此不佳,但自從第三屆開始,主辦方夫人俱樂部推舉常務理事方太擔任總策劃,參照巴黎克利翁,維也納成人禮舞會的標準,逐漸地摸索設計出屬於滬市社交圈內特色的名媛會,邀請與會的主要是滬市顯赫門第的淑女及其親屬,以共同見證她們的成人及風姿。
到後來,又添加了社交元素,成了夫人小姐的一年一次的茶話會。再後來,出於名門富豪的夫人太太做媒的興趣愛好,便多了一層相親交誼的意思,由此將以後的盛會日期確定在每年的七夕,更名爲鵲橋會慢慢地在一線城市的官商圈內有名。
接待員洪亮有力地報名:“鈞天集團楊永寧董事長及令愛楊晴小姐!”
楊晴今晚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晚禮服,像湖邊仙女般純潔,她挽着她父親的胳膊,小步拘束地走着,曳地的裙角微微地浮動,她像在濛濛花雨中走出的江南少女,有着女性的柔水,和花季的清純。
瞬間,楊晴的美貌和身份吸引了衆多的眼球,特別是未婚求偶的青年才俊一時間安靜異常,人抻着脖子或側過身,目光或含蓄或直接地對準她,而一些這次特意來便爲自家物色媳婦的貴婦,眼前頓時一亮,目不斜停地上下打量着她,心裡莫不是激動:“多俊的姑娘,又是鈞天集團的小姐,不知道我兒子有沒有機會跟她……”
楊晴矜持地微笑,朝兩側認識的長輩問好,遇見不認識跟她打招呼的,她也會禮節性地點頭回應。但久了,她心裡愈發不自在,就像平常寫的,鳥兒困進了金絲籠裡,特別是從他們的眼神中總讓她想到高丘,心裡更加不舒服,於是手輕輕地拽了拽父親的衣袖,呢喃道:“爸。”
楊永寧側過頭:“怎麼了,寶貝女兒?”
“爸,我能等會兒走嗎?”
“怎麼了,不喜歡跟爸爸出來?”
楊晴搖搖頭:“不是,不是,是我呆不慣這兒,我不喜歡他們跟在動物園看猴子似的看我。”
“哈哈,晴兒,哪有你這麼說話的。如果你是小猴子,那爸爸不成了老猴子了?”
“爸,世上哪有您這麼帥的猴子。要動物園有您,那其它動物肯定沒人看,都看您啦!”
楊晴噗嗤一笑,樂地拍拍馬屁,惹得楊永寧眉開眼笑,她隨即撒嬌道:“爸,你就讓我回去吧。”
楊永寧寵愛地颳了刮她的鼻子,搖頭不語。
楊晴嬌嗔道:“爲什麼,爸,難道你就這麼想把你女兒嫁出去啊!”
“誰說讓我寶貝女兒嫁啦,我巴不得你多留在我身邊幾年。”楊永寧拍了拍她挽自己胳膊的手,“不過這次的晚會,爸爸不能放你走。誒,你先不要裝委屈,聽爸跟你講,這次的晚會非比尋常,不像前幾次可以由着你的性子不來。”
楊晴撅了撅嘴。
楊永寧頗爲無奈:“晴兒,說實話爸爸原本也沒打算讓你來的,可是你不來不行啊,你那個不爭氣的哥哥又不知道跑哪野了,爸得找個伴兒才行,不然這會爸沒法參加,總不能給你們真相個後媽吧。”
楊晴故作不悅道:“哇,爸,原來你是拿我當雞毛令牌啦!”
“哪有姑娘家這麼說自己的。”
“我不管,我不願意多呆,這裡的每一縷空氣,都讓我,噫,難受。”
楊永寧見女兒背對着自己,拉了拉她沒見轉身,忙繞到她面前,不料她再次轉身背對自己。楊永寧感到頗爲無奈,服輸道;“好吧,好吧,既然你不喜歡這晚會,爸爸不強迫你,你就坐司機的車回去吧。不過事先說好,必須得等一會兒,等開幕式結束了你再走。”
“真的?”楊晴轉過身,翹着嘴傲嬌道。“算了,我還是不走了。”
楊永寧被女兒前後不一的想法搞得糊里糊塗,哭笑不得道:“噢,你又不走了?怎麼了,是什麼讓我寶貝女兒突然變卦了?”
“怕您一個人孤零零唄。而且,我留下來還可以防着您喝酒,不讓您再像上次喝成那樣。”
“呵呵,還是閨女心疼人。”楊永寧說不出的高興。
楊晴伸出雙手,一副鬼靈精怪的樣子,笑眯眯道:“不過呢,作爲這次配合楊永寧董事長的出場,爸您是不是該給一筆出場費加演出費啊!”
楊永寧樂道:“哦,合着還收費啊!”
“怎麼,堂堂鈞天集團董事長,難道連這錢都要賴啊?”
“哈哈,小機靈鬼,給,哪次你要爸沒給你的,哈哈!”
就在父女說說笑笑之時,忽地從楊永寧背後傳來一聲:“永寧兄!”
“方兄?”楊永寧聞聲轉過身,原來是他的舊相識,天擎商貿的方振東,立刻握住手有力地搖晃。余光中發現方振東旁邊站着位雍容富態的女士,往她一看,問候道:“方太也在。”
方冰,方振東的妻子,也是這次晚會的策劃兼主持,她每次都會提前五分鐘到場,領着丈夫不斷地遊走在新朋舊友間,爲即將開幕的盛宴暖和氣氛,同時爲自家的丈夫拓寬人脈,發展合作。可以這麼說,方冰不僅是方振東的賢內助,更是他的賢外助。
“楊董,自從江浙一別好久未見,近來安好?”方太語氣把握得當,聽上去使人關懷備至。
“謝謝關心,一切都好。”楊永寧一開始正經地說,而後俏皮起來,“即便不好,我想只要能在方太組織的宴會上多呆一會兒,估計煩惱和不快都會消除。”
“要是能讓楊董如此,那真是我的榮幸。”方冰聽到恭維話,抱以微笑。
彼此你來我往說了幾句辭令,方振東問道:“永寧兄,你可是個大忙人,近來聽聞你在杭城上馬了三個項目,怎麼這時候卻擱下戰事,卸甲回滬市一趟,這可不是我認識的楊永寧。”
“振東,想必楊董是有所斬獲,攜勝而歸。”方太跟着丈夫唱雙簧。
楊永寧哈哈一笑,搖搖頭,擺擺手,眼睛瞥向身邊的楊晴,推出來擋箭道:“集結號都沒吹呢,哪有什麼勝利。這次啊,主要是我丫頭想來,可他哥哥不願陪,這不,一個電話把我喊來了。”
“我看不對啊,應該是永寧兄怕楊侄女被哪個小子拐走心疼吧,哈哈!”
聽到熟識的朋友開自己的玩笑,楊永寧笑着回擊;“是啊,就是專門來防你兒子。方兄,讓你兒子離我女兒可要遠點,不然休怪我這做伯伯不講情面,教訓他啊!”
他們兩人對視相笑:“哈哈!”
楊晴見他們開自己玩笑,而且感受到方冰不同尋常的目光,她窘迫地微微低頭,扭捏道:“爸!”
方冰上前拉着楊晴,挽住她的玉臂,親切道:“這便是晴兒吧,我還是頭一回見。嗯,模樣長得俊俏,鼻子眉毛跟楊董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