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三千六百萬!”
趙澤瑞服下醫院裡開的處方藥,拖着疲憊的身體靠在牀頭,幾個枕頭支撐着他的上身。
然而,才休息沒有多久,一聽到離三帶回來的消息,一下子驚坐起來,目瞪口呆,水土不服而腹瀉病態的臉愈發地蒼白。
“楊駿在媽港到底幹了些什麼,他爲什麼會幹出這樣的蠢事,一託三,他有這樣的能力嘛!”
一託三,事實上是一種賭場常見的賭博方式。
一託三指的是比例,實際上就是託底。
在媽港,合法經營的賭場在賭客上桌賭博時,每局賭局都會設置最高限額的籌碼押注,一個檯面一般而言最多可以下三百萬的上限,但爲求一局裡更大的謀取利益,私底下,就設立槓桿,專門有對賭的賭家,有時是疊碼仔,有時是賭客,進行輸贏勝負手的博弈。
也叫賭檯底,在臺面上跟賭場賭,檯面下以槓桿的方式加大賭博,在某種程度上跟金融期貨裡槓桿有類似,但投資的對象完全不一樣,一副牌的走勢有數學統計可以推敲,但無法做出合理地判斷,單純就像一個字——
“賭”。
從淘米良的嘴裡,離三獲悉到楊駿是三天前經人介紹主動聯繫他,請他接待自己在媽港一切吃喝住賭的安排,第一天他的手風不錯,按賭場的說法,小贏一些,原本打算請楊駿唱K玩妞,想不到第二天又泡在金沙,卻沒有第一天的手氣,淘米良給他擔保從賭場簽下的籌碼,不到半天就賠光了,欠下三百萬。
淘米良覺得楊駿身爲內陸地產老闆的兒子,油水很多,誠信有保證,又放了一筆,想不到後來中了跟他死對頭的一個疊碼仔的頭的圈套,蠱惑稍有起色的楊駿試試21點闖三關,而且是一託三的豪賭,結果等淘米良找到楊駿時,已經背上3300萬的包袱。
300萬是淘米良的,3000萬是那個叫大基哥的。
“聽那個淘米良說,賭場經常有疊碼仔會盯上合適的靶子,趁他們手風順的時候專門下藥,看山去是一種茶,裡面摻雜着興奮劑成分,能讓人精神亢奮,贏了刺激他們不肯收手,繼續往下贏,輸了更會上頭,那種想回本翻盤的衝動會增強。”
離三解釋道:“可能楊駿就是中了這個叫大基的盤外招。”
“阿斌,這件事你怎麼看?”趙瑞澤轉過頭,看向坐在窗臺邊椅子上的中年人,他戴着一頂草帽,上衣是五顏六色的花襯衣配打底的白襯衫,下身是一條鬆垮的短褲還有一雙拖鞋。
“如果事情是這樣的話,這件事就不好辦了。”
阿斌面露難色,坦白道:“賭場欠錢沒有複雜解決的法子,就兩個字,要麼‘還’,要麼‘賴’,再多的就是還多少賴多少。”
“但這裡是媽港,欠錢還錢是規矩,何況這件事牽涉到不止一個疊碼仔的勢力,後面佔大頭的是大基。這個人我有耳聞,媽港沒有迴歸前跟14K有一定的關聯,管崩牙駒叫‘駒哥’,經常在他手下的小賭場裡混蕩,收上的錢分給14K一份。”
“14K應該已經散了。”離三插話道。
“不是散了,是轉移了。98年崩牙駒給抓了判刑,後來快回歸了,怕內陸的動手就急急忙忙往新馬泰、美利堅之類流洋了。”
媽港這個地方面積不大,能扛起頭字豎起旗的不多,長期以來形成氣候的只有14K,領頭的一個就是作死拍攝了一部可供呈堂證據的《濠江風雲》的崩牙駒,當時本土的黑幫基本不成威脅,只有九十年代的香江的新義安幾個過江來擠佔碼頭、賭場的生意,拼的血雨腥風。
但迴歸以後,媽港黑惡勢力得到遏制和打擊,葡府放任自流的黑惡污水得到內陸的嚴加清理,自然而然得到澳民的擁護,維持了媽港的經濟繁榮,因此社會基層澳民普遍地擁護中央,愛國情懷遠遠大於隔壁的香江。
趙瑞澤期待道:“那頂多是一個小頭頭的幫派?”
“不知道,這些年內陸跟媽港之間往來密切,內陸有不少原罪分子,還有些黑惡勢力都乘機涌到媽港來分一杯羹,誰也說不準大基後面有誰給他撐腰,反正我瞭解的,他背後起碼有人。”
離三擰下眉頭,三千六百萬,一時半會,鈞天集團肯定拿不出這麼多錢,錢全都注入在新開的兩個樓盤上,雖然收攏一波資金,但後續的第二期、第三期項目上馬急需資金延續,當然,可以通過託關係走人脈,批下房屋預售許可證,賣一波樓花先拿到預付款,但如今嚴控的金融環境下,多一份資金,就相當於多一份彈藥,誰都不會嫌流動資金少。
如果還了的話,可能會拖累到接下來的計劃,而且最可怕的是,鈞天地產老闆的兒子欠下鉅額賭債的消息假如不脛而走,將會對鈞天地產下一步的發展極爲不利,遠得不談,單純就是融資的成本就會陡然上升。
資本只有利益,沒有友誼。
平時在宴會上談笑風生的朋友,不會在融資問題上願意多出幾個點的冤枉錢。那麼鈞天地產打算在房地產沉寂期搶佔心機的戰略就會付諸東流,畢竟銀行銀根緊收,否則闞成敗的成王就不會敗得這麼慘。
“離三,這件事你怎麼看?”趙瑞澤詢問道。
“趙總助,我這次是協助您的,按理不該多嘴,但你問,那我說下自己的看法。”
離三毫不拖泥帶水,扭捏地打太極,這不是自己的一貫作風,說出見解。
“這筆賭債,已經超出了我,還有你可以處理的數目。而如何處理,將直接影響到鈞天地產將來的發展規劃,不再單單只是楊董事長的私事,當然整個鈞天都是楊董事長。”
“所以我的看法是,直接請示楊董事長,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確保楊駿的安全,還有具體情況,最好近期安排一次見面,只有見到了楊駿,我們纔可以放心,才能進一步地瞭解整件事。”
“理解這件事的情況,這件事還不夠透徹嗎?”阿斌疑惑不解地端詳面前這個年輕人。
“是啊,整個事雖然沒有很多的細節,但我們非常清楚了,很簡單也很棘手。你覺得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也只是有點敏感和懷疑。”
離三含糊地隱下自己的猜測,有沒有可能,淘米良跟這個大基哥其實是明面上敵對暗地裡合作的關係,專門宰楊駿這頭大肥羊,託底賺來的錢几几進行分成,又或者是……
因爲最近發生的很多事太巧,讓他總有一種被操控陷入到陰謀當中的不祥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