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小子,付錢?等等,我沒聽錯吧,讓老子付錢?”
劉虎張開手掌,貼在耳邊,上身前傾,側耳的同時露出不可一世的囂張嘴臉,嬉皮笑臉道:“你可真有種啊!”
“威脅什麼,信不信把你拷上戴所裡。”
從警車裡出來的兩個民警,一箇中年,一個青年。說話的青年面相稚嫩,看似入行不久,正義感尚未在複雜而波折的社會中摧殘抹滅,保持着初高中躲被窩熬夜看武俠所憧憬的俠義大道。
中年的民警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劉虎,“那盤子裡的烤串先讓老闆打包。你,把錢給人結了。”
“什麼,什麼啊,警察同志,你千萬別聽他們一面之詞,錢我明明早付了,不信你可以問這攤的老闆,看他怎麼說。”
劉虎狡辯中,笑眯眯的眼睛在轉頭的瞬間,變得兇狠無比。
中年民警本着少一事的態度,輕描淡寫道:“是嗎?既然付了,那就趕緊的,上車到派出所。”
然而,被要求“袖手旁觀”的馬開合終於無法無動於衷,他操着地道的安皖口音,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同志,你光聽他的一面之詞,怎麼不乾脆問問老闆。”
“嗯,你是什麼人,這跟你什麼事?”中年民警見有人頂撞自己,皺着眉頭,面色不悅。“莫非你跟他們中一邊一夥,哎,小蔡,這還有一個漏網的,一塊帶所裡。”
“警察同志,法律賦予你們逮捕的權利,可沒給予你們隨便抓人的權力。”
離三突然站了出來,直面中年民警,一本正經道:“他就是一個和你們一樣有正義感的圍觀羣衆。呵呵,什麼時候,警察還不讓眼睛雪亮的羣衆反應點情況。”
“你能耐什麼。”中年民警從腰間取出鋥亮堅固的手銬,準備報復性地銬上離三。
“離……”
馬開合情急下剛要張嘴,卻細微地察覺到戴上手銬的離三,他暴露在自己眼底的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左右小幅度地擺動了四下,暗示着他,以及李土根、李天甲稍安勿躁。
李土根不管不顧地衝上前,渾身的膽氣在面對中年民警的一身警服,俗話民不與官鬥,未戰便怯了三分,只敢小聲悄悄道:“離三兄弟。”
中年民警向徒弟小蔡使了使眼色,“嚯,你看看,是一塊的,都——”
離三打斷道:“警察同志,你們開來的車能載多少人。要我看,還是趕快去派出所吧,又不是什麼兇殺案,也別浪費你們、我們的時間。”
“師父,他說的有道理,我們開來的車容不下這麼多人。”小蔡附耳低聲道。
中年民警指了幾個人,說道:“那行吧,只帶目擊的報案人,還有主要的涉案人。”
被押送往派出所的劉芒,向並肩的劉虎竊語道:“堂哥,咱們沒必要把派出所放眼裡。您不如打一通電話,請人乾脆……”
劉虎剜了眼,恨恨道:“嗎的,還不是讓你個辦事不利的蠢貨害的!打電話?你腦子鏽抖啦,讓人知道收個保護費收到局子裡,在軍爺那邊老子還有什麼臉面混!”
“堂……堂哥,我這不是運道不好,碰巧遇到個道上的硬茬子嘛。”劉芒縮了縮腦袋,羞於吱聲。
“閉嘴。”
劉虎蠕動了下嘴巴,打算再罵幾句出出氣,忽地兩眼一滯,貪婪的目光定格在趙婷、楊晴兩位姣好面容的女生上,立馬心生邪念,猥瑣地陰笑着,拔腿捨棄下外強中乾的劉芒,興沖沖地奔向她們即將搭乘的警車。
小蔡眼疾手快,瞧劉虎故意往楊晴的身上蹭,一把推開,警告道:“幹什麼,老實點!”
“嘿嘿,小警察,這不是按你說的,趕緊上車嘛。你瞧,這車上還可以再坐一個,我就上這車。”劉虎抖眉說。
“你當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去,到後面那輛車。”
小蔡對這個油嘴滑舌又身負前科的劉虎極不待見,像驅趕蒼蠅般打發,同時衝漫步慢行的離三招招手:“哎,你,你和她們坐我這輛車。”
劉虎看美人非但不入自己懷中,反跑到仇視的傢伙手裡,急眼道:“哎,警察同志!”
“少廢話,磨蹭什麼,給我上車。”小蔡又推了一把劉虎,催促道。
“行啊,小警察,年輕氣盛,挺仗義。”
劉虎眯着眼,骨碌轉動的眼眸從藏匿着情緒的細縫裡看人,目光死死盯着胸前的警號,在心裡隨便想了三四種報復的方法,不覺解氣又得意。
“將來肯定有前途。”他在句末的“前途”上加重了音。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祝你前途似錦,哈哈。”劉虎說完,不給小蔡追問的機會,直接鑽入車內。
小蔡凝着眉頭:“嗎的,這次的事別讓我查出什麼,不然有你好看。”
砰,車門緊關。
劉虎放鬆地背靠在略僵硬的車座,不適地來回磨蹭,接着自顧自從口袋裡取出精包裝的硬中華,取出三根。
正當劉芒滿心歡喜以爲堂哥原諒自個這次,伸手恭恭敬敬地要接他遞來的煙,不成想,劉虎直接無視,掠過他伸在半空的手,徑自丟給坐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兩名民警,其中一位,恰恰是初生牛犢怒懟了劉虎的小蔡的師父。
“哎,我說老唐,你這個徒弟在所裡怎麼混的,這麼沒有眼力勁。”劉虎點上煙,愜意地享受着尼古丁的迷醉。
民警老唐搖下車窗,手臂託在門上,悠悠地吸了口煙,抱怨道:“嗨,別提了,今年分配來的,左塞右塞實在沒人願意,所長硬塞給我的。你看,他這些月跟着,我油水都少了一半,上班都不敢隨便翹,真是活見鬼。”
劉虎用小指撈了撈耳朵,不耐煩道:“先不聊這個,改天請你去洗浴桑拿再聽你嘮叨。說說這件事,到了所裡會怎麼辦?”
“當然老規矩,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老唐注意到劉虎掩飾不住的不高興,有意提醒,“你呀也別不饒人,不想想這個月爲你的事,有多少人報案。要不是念在你跟咱們所裡的交情關係,早壓不住往局裡捅了。”
劉虎冷笑道:“哼,這話說的,你當我局裡沒人嗎?”
“那我管不着,總之啊,你要真想教訓一下前面車裡的人,就打個電話說幾聲,你也知道,所裡有個副所長他不吃你這套,雖然坐了冷板凳,但到底泥菩薩有三分火氣,剛巧今天他值班,別說我沒提醒你。”
“行,那我就打個電話,請咱們的張所長、李指導員晚上出來聚聚,打個牌唱個通宵。”
“嘿,這好事,算上我一個。”老唐隨意地將菸蒂扔向窗外,搓了搓手,興奮不已。“這些天讓小蔡纏着,都抽不出身來,借這次釋放釋放。”
“放心,不會忘了你老唐的。”
劉虎砸吧着嘴,從老唐的手裡接過手機,快速地依循記憶撥通了平日裡經常聯繫的兩個轄區派出所的頭頭。
“喂,張所,是誰?聽聲音還聽不出來嗎!是我,對,老虎!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