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鄒家弔唁的賓客,基本都沒見過李衛東的真面目,但是大凡道上混的有些名堂的,對這個名字都不陌生,所以都覺無比驚訝。一是因爲這李衛東看上去不過瘦瘦弱弱一個學生仔的模樣,膽子可忒大了點,明知鄒家已經下了格殺令還敢大搖大擺的找上門來;二卻是對鄒長德一票人的威信多多少少就打了點折扣,你想,偌大個鄒家急頭敗臉要幹掉李衛東,結果人家就站在你面前都認不出來,這人可實在丟的有點大發了。所謂的百年名門、一方霸主,看起來實力眼光也不過爾爾。
鄒長德冷冷看着李衛東,說:“小子,你有種。我鄒長德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今天還是頭一回看走了眼。不過誰是好人誰是兇手,光靠演戲是沒用的,你說我圖謀家主之位也好,說方少害死他親爹也罷,證據呢?”
李衛東鄙夷的說:“鄒先生,別太自信,有句老話說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今天我既然敢站在這裡,就一定有把握把你所做的一切抖出來,只不過現在還沒輪到你而已。”轉過頭瞧着方林,說:“我記得剛纔還有人說李衛東殺了他爹,哭着喊着要找我拼命,現在我就站在這裡,方少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來啊,你難道不想給你爹報仇了麼?”
周圍立刻響起了低低的噓聲。方林臉色蒼白,額角泌出一層冷汗,突然大叫一聲:“草你媽,跟你拼了!”嗖的從懷裡抽出一柄小巧的手槍,還沒等他扣動扳機,一條人影刷的閃過,一掌切在他手腕上,順勢回手一奪,乾淨利落的下了他的槍。
方林一呆,說:“張、張管家?!”
出手的正是鄒家管事張敬之,老頭滿頭皓髮,拄着根手杖顫巍巍的,倒看不出竟還是位練家子。鄒長德勃然變色,厲聲喝道:“老張,你也要造反了麼?”
張敬之隨手將手槍丟給保鏢,衝鄒長德微微欠身,說:“不敢。老朽自幼蒙正陽公收留,屈指算來在鄒家已有六十餘年,歷任三代管事,鄒氏一脈於我恩重如山,無以爲報。如今家主遇害,老朽只想查出真相,還鄒家一個公道。縱然有誰想在這靈堂之上開殺戒,至少也要聽李衛東把話說完,我想不單是我,每一個鄒家人都不願看到真兇逍遙法外,對麼?”
張敬之在鄒家一直主理內務,雖然很少拋頭露面,但大事並不糊塗,而且在鄒家內部威信極高,這一番話說的也是不卑不亢。靈堂上除了鄒家保鏢,還有一些守靈謝禮的親眷,大部分都對老管家的話表示認同,也有一些大聲反對甚至質問謾罵,眼見得是鄒長德的心腹親信了。
騎虎難下,當着上百雙眼睛的面,鄒長德儘管恨不得將張敬之一把捏死,也不得不點點頭,說:“張叔說的是。”
看着老態而不龍鍾的張敬之,李衛東不禁油然而生一絲敬佩,忠心的人這世界上有很多,比如連輕侯對老爺子也同樣是誓死追隨;但忠義而又能堅持主見,這樣的人就不能不教人豎起大拇指了。
擡手示意大家安靜,李衛東轉過身看着方林,平靜的說:“怎麼樣啊方少,看來現在沒有人保你了,我們言歸正傳吧。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在想哪裡出了紕漏,被我看出了破綻,不得不說,你方少曾經一度讓我看走了眼。從你我第一次在中海見面,後來到香港,再到雲南,咱倆也打過不少次交道了,每一次你留給我的印象,都是那種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揮金如土的大少爺,偶爾也會耍些小聰明,卻總登不得大雅之堂。我聽說在江湖道上你比你爹要混的臉熟的多,我想在場這麼多客人一定有認識你的,不知對這位方大少的印象是否跟我一樣?”
李衛東這話說的有些突兀,大家都有些摸不着頭腦,李成安在一旁接口說:“兄弟,你話倒是說的不錯,這小子可不就是一敗家公子哥,有名的花花大少,他不是常自吹港澳臺最紅的歌星影星他全都睡遍了,就差好萊塢了麼!可是我不明白,這跟方震南的死有什麼關係?”
李衛東微微一笑,說:“那你也應該知道,方震南其人一輩子謹小慎微,同時他也上了年紀有意退休,這兩年方家事物有很多都是方少在負責打理。可奇怪的是這兩年也是方家業務蒸蒸日上、發展最迅猛的兩年,甚至於連方震南本人之前從來不碰的賭博、走私還有毒品買賣,都做的風生水起。嶽天雄曾經跟我說過,方家近兩年業務不斷擴大,勢力早已今非昔比,舉個簡單的例子,當初嶽天雄在中海一手創建的亂舞地下拳場,本意是替將軍招兵買馬,選拔優秀人才,可是後來被方家插手,不單把嶽天雄排擠出去,更是將亂舞發展成了亞洲最大的地下拳場,僅這一項每年便至少爲方家瘋狂斂財數億!所以我就有些納悶,一個像方林這樣的紈絝子弟,整天忙在女人肚皮上的花花公子,居然能將生意做到如此興隆財源廣進,如果我說這全靠運氣,你們信麼?”
提到將軍,龍七微微皺眉低咳了一聲,提醒李衛東有些話適可而止,畢竟在場這些人大部分只混江湖道,並不參與政治,對組織知之甚少。但是等李衛東一段話說完,龍七眼神也不覺變了,將方林從頭打量到腳,目光中便多了一絲懷疑。
跟他反應差不多,周圍也響起了一片低低的議論聲。李成安卻是天生的大嗓門,開口就像要跟誰吵架似的,一拍大腿說:“是啊,方家這兩年牛~逼啊!我李大頭也做生意,跟人家簡直沒法比,TMD什麼賺錢的生意他們方家好像都要插上一腳,而且都做的有模有樣!聽我兄弟這麼一說,方林,看來老子還得對你刮目相看了啊!”
方林半邊臉僵硬的抽搐了幾下,說:“怎麼着,誰規定我方家生意不能做的好,誰規定我方林就不能賺錢?我就是有商業天分,你們嫉妒?至於玩女人,少爺我樂意,我他媽年輕玩得起,李衛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是你這話有的沒的都扯沒邊兒了吧!”
李衛東點點頭說:“當然,對閣下的私生活我完全沒有興趣,只不過正因爲你把方家的生意打理的太好,我纔不得不懷疑你一直在演戲,故意裝出一副紈絝相,好讓所有人都輕視你。還記得嶽天雄安插在你身邊的女人慕雨虹麼?她對你爹有過這樣的一句評價:野心有餘,膽量不足。但事實上一個人的野心往往都是跟膽量成正比的,像你爹那樣謹小慎微、樹葉掉了都怕砸到頭的人,也決計不可能有雄瞻天下的氣魄!”
“所以,”深吸一口氣,李衛東一字一頓的說:“慕雨虹看錯了一件事,真正有野心的那個人絕不是你父親,而是你,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