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靈堂,鴉雀無聲。突然出現的一紙遺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自從那一晚陸伯涵出了事,在旁觀者看來必然李衛東就是兇手,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陸伯涵竟然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會遭不測,先一步證明了李衛東的清白!
在外人看來,對李衛東的懷疑當然是基於方陸兩家聯姻之事,李衛東不肯讓二小姐夏若冰嫁給方林,這纔會發生林家綁架案,也是唯一可能導致李衛東跟陸伯涵翻臉的原因所在。而陸伯涵遺囑中竟寫的明明白白,二小姐的親事由家主李衛東做主,任何人不得干預,那麼關於那一晚李衛東跟老爺子鬧翻、憤而殺人的謠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剛纔鬧騰得歡的陸顯榮幾個,這時都面色慘白。作爲陸氏族親,拱手將產業讓與外姓,當然不肯甘心,好不容易纔找到個落井下石的機會,本以爲今天李衛東是吃錯了藥居然會自投羅網,如此天賜良機還不趁機他一舉除掉好取而代之,但是做夢都沒想到的是,才一轉眼的功夫殺人兇手搖身變成了陸家家主,準姑爺也眼瞅着就要轉正了!蒼天啊大地啊,剛剛都把人家給得罪透了,這往後哪裡還有自己的活路?
李衛東看着陸顯榮一票人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忍不住冷笑,有句老話說的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過想擺佈這些人,眼下顯然還不是時候,殺害老爺子的兇手還沒有伏誅,陸家自滅門慘案到陸伯涵遇害,迭遭變故,人心不穩。畢竟陸家一大攤子家業,想順利接手的一個首要前提,就是穩定壓倒一切。
緩緩收起槍和刀子,放了楊軒和方林兩個。方林連滾帶爬的回到他老子身邊,直到此時纔算真正吐出一口活氣來,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驀然鬆懈,只覺兩腳軟的跟沒了骨頭一樣,站都站不穩了。方震南陰沉着臉低聲喝道:“廢物,還不滾回房去,少在這丟人現眼!”方林唯唯諾諾,卻仍不肯離開,讓保鏢扶着躲在老子的身後,目光怨毒的盯着李衛東。這位二世祖估計怎麼都想不明白,剛剛還是一跑路的殺人犯,怎麼搖身一變就TMD成了陸家的繼承人了呢?簡直沒天理!
李衛東一伸手,說:“香!”連輕侯親自取來三根香點燃,雙手捧上。李衛東接在手中,目視陸伯涵遺像,將香舉過頭頂,緩緩說:“老爺子英靈在上:李衛東無德無能,蒙老爺子知遇之恩,委以重任,不敢推脫,唯竭盡全力,不負厚望。我李衛東發誓,不管殺害老爺子的真兇到底是誰,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哪怕是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他揪出來,爲老爺子祭靈!”
將香插入香爐,李衛東霍然回身,說:“連輕侯!”
“在!”
“召集媒體,發佈正式通告,我李衛東即日起接掌陸家。陸氏產業運作及原有人員分配一概不變,董事會暫時仍由大小姐負責。如果有人對我本人有任何質疑,股東也好,族親也罷,隨時都可以退出,我絕不爲難!”
“是!”
“侯萬風!”
“在!”
“遵照老爺子遺願,推遲發喪,準備婚禮慶典。三天之後,我跟大小姐正式成婚,我要所有在香港有頭有臉的人物,人手一張請柬!”
“是!”
“裴三姐!”
“在!”
“外面那些保鏢,該收的收該散的散,能不能揪出真兇,跟擺多大的陣勢無關,不必搞的草木皆兵。從今日起,陸家敞開大門,無論是來祭拜還是來賀禮,一概歡迎。”
“是!”
乾脆利落的發號施令,侯萬風和裴三匆匆走出靈堂安排去了。李衛東緩緩掃視了一眼,說:“各位親朋,叔伯兄弟,自兩月前滅門慘案至今,陸家正值多事之秋。我知道以我的資歷坐上家主的位置,很多人心裡必不服氣,但是抱歉的很,就算有任何怨言,也請埋在心裡!老爺子遺命爲大,這是其一;第二,大家現在都在一條船上,最重要是同舟共濟,而不是猜疑排擠,落井下石。醜話我不妨說在前面,既然我做了這個位子,就承諾一定會保證大家的利益,信任我、支持我的人,就是我李衛東的親人;但如果有人背後搞事,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此刻在這個年輕人口中說出,就像帶着一股無形的壓力,聽得衆人都是心頭一凜,默默無言。李衛東一皺眉,說:“還不退下,大家等着我李衛東請吃晚飯麼?”
衆人這才如蒙大赦,只聽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百十號人閃了個乾乾淨淨。楊軒握着雙拳站在一旁半晌,看看李衛東又看看夏若芸,一跺腳走了出去。
方震南眯縫着眼睛看着李衛東並不高大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才說:“李先生接掌陸家,可喜可賀。想不到你年紀輕輕,不單是頭腦身手高明,玩起手腕也很不簡單啊,如此老練,能放能收,佩服,佩服!”
李衛東說:“見笑見笑,可比不得方先生。論資歷閱歷,你可是我的前輩,還盼多多提點纔是。”
“李掌門,陸家是何等財大氣粗,你就用不着這麼取笑我了吧!”方震南打了個哈哈,接着就笑容一斂,說:“李先生,我想我們該談談正事了。今早你綁走小犬那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陸伯涵之前與我方家訂下的婚約,怎麼說?”
李衛東微微一笑,說:“這還用問?當然是取消。”
“取消?!”這一下不單是方震南勃然大怒,方林也忍不住躥了出來,指着李衛東的鼻子說:“TMD你說取消就取消,當我方家是什麼,給你消遣的麼?陸伯涵這個老東西當初信誓旦旦……”
話剛起了個頭,李衛東便閃電般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一字一頓的說:“你最好聽清楚,我跟大小姐成親,論輩分也該叫老爺子一聲外公,你敢出言不遜,再說一句來我聽聽?”
他手勁本來就大,加上方林給足足折騰了一天,現在都快虛脫了,給勒的直翻白眼。方震南身後跟着的兩個保鏢剛想上前,夏若芸冷冷的說:“想清楚,這裡是陸家。誰敢動一動,管你姓方還是姓圓,我一定讓你扁着出去!”
方震南氣的臉色發青,額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齒的說:“好,好!我早知道,只要有你李衛東在,就肯定要跟老子過不去,小子,你有種!現在有了陸家的勢力,誰都不放在眼裡了是不是?我後悔當初在中海沒直接做了你,結果現在養虎爲患!不過李衛東,你也別太得意,陸伯涵的死到底是誰下的手,我想你也清楚的很!嘿嘿,你以爲陸家掌門人的位子,真的那麼好坐?不妨教你個乖:若是你肯跟我聯手,或許還有得一搏,否則的話,陸伯涵的今天,就是你的明日!”
李衛東哈哈一笑,放開方林的衣領說:“我不急。就算有人朝我下手,也輪不到你方先生操心,倒是你自己,那筆基金已經足夠你焦頭爛額了吧?對了忘記告訴你,將軍說收到消息,是你吞掉了組織的基金,貌似他對此十分的惱火。方先生,昨晚你送給我一顆子彈,誰知道什麼時候你也會收到同樣的禮物?”
方震南臉立刻就變了,說:“你見過將軍了?他都說了什麼?哦我明白了,難怪你敢這麼招搖闖回陸家,原來如此!……李、李衛東,那件事我是被人陷害,你,你可不要落井下石!”
李衛東一聲冷笑,說:“是不是陷害那是你們方家自己的事,與我無關。希望你能記住,從現在開始,陸家就是陸家,與任何人、任何勢力無關,如果你還想打夏家姐妹的主意,先從我李衛東身上踏過去!三叔,送客!”
方震南惡狠狠的盯着李衛東,牙齒咬的格格直響。連輕侯一伸手,說:“不好意思方先生,請吧!”方震南一揮手憤然喝道:“不必!”帶着兒子方林跟兩個保鏢氣急敗壞的走出靈堂。
到此爲止,夏若芸始終懸着的一顆心纔算是真正踏實下來。上前抓住李衛東的手,全身上下看了個遍,說:“你有沒有事?”李衛東笑着搖了搖頭。夏若芸長長舒出一口氣,突然手臂一揮,啪一巴掌抽在李衛東臉上。
其實以李衛東的反應速度,避開這一巴掌倒也不難,只是根本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一愣神的功夫已經捱了個正着兒,李衛東忍不住叫道:“靠,幹嘛打我?”
“打你?打你是輕的!”夏若芸指着李衛東的鼻子怒道,“你早猜出外公留了遺囑的,是不是?害的我白白擔心,從昨晚到現在我連眼睛都沒合一下,早知道這樣,我纔不管你是死是活!”
雖說這丫頭臉上還戴着面具,不過那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仍舊讓人浮想聯翩,即便是發火也別有一番味道。李衛東忍不住捉住她嫩藕一般的手腕,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肢。夏若芸立刻紅了臉,奮力推拒,說:“死遠一點,我氣還沒消呢!……呀!別胡鬧,這是外公靈堂!”
李衛東馬上從善如流:“是哦,不如我們去你房間吧好不好……”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兩聲輕咳。夏若芸慌忙掙脫李衛東的手臂,一張臉紅的像蘋果。李衛東鬱悶的說:“三叔你不用這麼快的吧,讓你送客,不是去練凌波微步的好不好!”
連輕侯嘿嘿嘿的笑了,說:“姑爺,三天之後你跟大小姐就成婚了,何必急於一時。那個,我是實在忍不住想問你,老爺子留有遺囑,是昨晚跟你談話時告訴你的?”
“如果昨晚告訴我,也許就釣不到今天的兩條大魚了。”李衛東搖搖頭,說:“其實昨晚出事之後,我就一直在懷疑,以老爺子那種一貫謹慎的行事風格,明知自己不久於人世,必然先爲自己謀劃好後事纔對。但是究竟有沒有留下遺囑,這只是我自己的猜測。直到今天早上我綁走了方林,從他的嘴裡我竟然查出一件事,一件讓我十分意外的事!”
夏若芸跟連輕侯忍不住異口同聲問道:“什麼?”
李衛東看着夏若芸,緩緩說:“你父親當初的結拜兄弟,除了嶽天雄,還有一個人,北京的鄒長龍!”
“啊?!”
夏若芸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連輕侯聽到這個名字卻是眉頭一皺,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卻又不能肯定。
李衛東說:“大小姐,有件事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你之所以同意你外公,答應你妹妹跟方家聯姻的事,是因爲你外公告訴你,通過方家可以查出誰是殺害你父親的真兇,是不是?”
夏若芸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說:“是。方林那種敗類,如果不是因爲這件事關係重大,我怎麼可能把妹妹往火坑裡推。並且外公當時就答應過我,聯姻只不過是個幌子,真的到了關鍵時刻,他早已安排好人會去阻止,只是沒想到,原來他安排的這個人竟然是你!”
李衛東說:“這就對了。你外公本來就無意與方家聯姻,他這麼做,只是想引出一個幕後的關鍵人物,這個人,就是鄒長龍!”微微一頓,又說:“芸兒,關於你外公和你父親,也包括方震南還有嶽天雄那些人,事實上他們都牽扯到一個組織,你知不知道?”
夏若芸臉色又凝重了幾分,說:“父親一直到出事,都沒有跟我提到過組織的任何只言片語,直到今天早上三叔才把這些事告訴我。原來父親吞掉了組織的基金,所以纔會引起這麼的糾葛,東子,三叔,你們說父親的死,會不會是組織下的手?”
連輕侯解釋說:“姑爺,把這些事告訴大小姐,是老爺子生前特地吩咐的。不過我不認爲是組織所爲,原因很簡單,那筆基金太過龐大,對組織來說是生存命脈,殺掉了夏先生,這一百七十二億美元線索也就斷了。”
李衛東點點頭說:“沒錯。芸兒,就算你父親再怎麼令組織惱火,在基金沒有追回之前,組織就絕對不會對他下手,所以我敢肯定,害死你父親的一定另有其人!”稍一沉吟,又說:“一直以來,我們都認爲是嶽天雄出賣了他的結拜大哥,但是昨晚你外公讓我想起一件事,嶽天雄跟你父親的仇恨,始於當初冰冰的母親也就是你小姨陸菁菁,由於她跟你父親私奔,原本準備聯姻的陸家跟岳家徹底決裂,以至於嶽天雄的老子被氣到中風而死,這種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我想沒有幾個人能夠放得下,你父親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嶽天雄爲了報仇,隱忍了十八年甚至跟你父親結拜成兄弟,你父親是何等的精明,又怎麼會看不穿嶽天雄的詭計?也就是說,嶽天雄很可能並不是真正出賣你父親的那個人,而是替別人背了黑鍋。直到方林告訴我其實他們結義還有一個人,我才明白原來老爺子早就猜到了一切,只不過他並不能證實自己的判斷,這才故意同意跟方震南聯姻,逼迫對方出手……”
夏若芸肩頭一顫,說:“你說的這個人,就是……就是鄒長龍?”
“如果不是我跟老爺子都判斷失誤,應該就是他!”李衛東點起一根菸深深的抽了兩口,說:“老爺子在昨晚故意跟我隱瞞了一件事,原來鄒家跟陸家曾經還是世交,只不過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才突然決裂,並且因爲鄒家的原因,陸家生意全面退出了內地,三叔,是不是這樣?”
連輕侯眉頭一挑,說:“不錯,可姑爺你又是怎麼……”
李衛東緩緩搖頭,說:“這不是我猜的,而是另外一個人告訴我的。這個人就是操縱組織的人之一,我只知道別人都叫他將軍。事實上有關方震南吞掉了組織基金的謠言,也是老爺子秘密放出去的,同時他又同意與方家聯姻,能夠掌握基金權限的兩個人,芸兒跟冰冰就都落入了方震南的掌握,如此一來,組織必定坐不住了,所以將軍纔會找到我。昨天方震南轉交給我一顆紅色的子彈,這是組織血手特有的標記,但我第一時間竟沒能想通,事實上這一次組織的目的不是殺人,而是救人!”
來來回回的踱了幾步,沉聲說:“今早在船上,我遇到了一批鄒長龍派來的殺手,組織的人把我救了,然後帶我去了一座小島,跟將軍見了面。老爺子想必很清楚將軍的行事風格,他也知道將軍必然會說出有關陸家和鄒家的秘密,而如果不是這一次不是鄒長龍急着動手,我大概也就不會這麼快跟將軍見面,那就說明他的猜測是錯的。老爺子確實是個謹慎的人,之所以告訴我不要先入爲主,就是怕我走岔了路,但是這一次他真的賭對了,芸兒,三叔,我現在基本可以肯定一件事!”
連輕侯目光閃動,接口說:“真正出賣夏先生的人,就是鄒長龍,而組織的那一百七十二億基金,也很可能已經落到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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