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劉宇棄了木筏,縱身斜裡一躍,待身形落下,他已經到了岸上。
他不可能將自己置身於一無所知的水路之中,安全起見,他跳離了在水一方,上岸纔是正道。
不出所料,岸上亦是白霧茫茫,視線所及,不到一尺。
更加奇怪的是,劉宇連最基本的感知能力都喪失了,頃刻間,他便成了一個半盲之人。
他煽動手掌與衣袖,希望籍此能驅散些許白霧,好作簡略判斷,參詳出一些微末緣頭來。
可是任由他如何煽動,周圍白霧卻未曾減少一星半點,反而越來越濃了,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端的怪異之極。
無奈之下,劉宇只好摸索着前進了一會兒,然後乾脆打坐養息,耐心等待。
在他想來,霧氣一般都是漂浮流動的,總有散去的時候。
如此,約莫過去兩個時辰,那些白霧一如既往,遮天蔽地,隔絕萬物,毫無飄散之勢。
劉宇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胡亂選了一個方向,決定朝這個方向保持直線前行,看看能否走出白霧區域。
又是兩個時辰過去,劉宇麻木的擡雙眼四下裡凝望,所視之內,仍然白霧茫茫,似乎這些白霧是無窮無盡的,讓人永遠也走不出去。
不過劉宇卻有了希望,因爲他再次聽到了水流的聲音,稍作分析,這應該是一條大河,非是他來時的那條小河,他只要取道河邊,順着水流的方向走,想必是有盡頭的。
“嘩嘩譁.....”
水流的聲音越來越大,劉宇按照水聲作出揣測,覺得自己距離水流大約尚有五丈之遠。
穩妥起見,他須要再靠近大河一些,方爲最好的定位之處。
他繼續往河邊方向慢慢走去,心裡默數:“一丈,兩丈.......”
“噗通!”
剛走出兩丈距離,劉宇就莫名其妙的腳下一空,整個人掉進了河裡。
他心下一驚,但很快又恢復冷靜,雙腳機敏地就着水勢一蹬,勁力從足底傳出,同時雙手划動,欲要借勢躍出水面,飛身回岸。
但劉宇旋即又發現這裡的水質有些不甚正常,鉛重得令人難以置信,四肢勁力反推之下,他不僅沒有往上浮動,反而整個身子迅速下沉!
這一出,實在是超乎意料,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讓他大爲措手不及,情急之下,更不思索,只本能般的將逆經功法運轉起來。
不由自主地潛在水底下,劉宇凝目而視,感覺這河水大大的不對勁,水質除去鉛重之外,還渾濁無比,竟是灰褐色的,且河底超出想象的深,劉宇覺着自己已經下沉了至少百丈有餘,卻仍未停止。
而隨着身體的繼續下沉,河水的鉛重越來越明顯,無所不在,彷彿前後左右均有一片大山擠壓着他,使得他的肉身快要爆裂,五臟六腑都是疼痛不已,即使是逆經極致運轉,也無法抵禦。
遭此絕境,只不多時,劉宇便口鼻流血,全身骨骼不堪重負,發出喀喇喇的碎裂聲響,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就連雙眼都是往外冒血。
又下沉了片刻,眼看劉宇就要死於非命,不料腳下終是踩着了實地,並且他的血眼見得半尺遠處有一個小小的穴口,透過那個穴口,他還能看見裡面有白光閃動。
此時,他已顧不得甚多了,拼盡身上所有力氣,挪動雙腳朝穴口走去。
河水的鉛重令他寸步難移,半尺的距離,彷彿越過了千山萬水一般,困難之極。
片刻之後,他手腳並用,終於爬進了穴口,跌了進去。
周身壓力鬥消,劉宇翻身仰面躺着,一邊口吐金血,一邊呼哧呼哧喘氣,過得一忽兒,方自吃力的坐起身來,打量四周。
一觀之下,他發現所在是個石洞,那洞口處,可以看見灰褐色的河水嘩啦啦地急流而過,只是不知何等緣故,河水竟是沒有灌進石洞裡來。
“小輩,看夠了沒有?看夠了的話就準備受死吧!”一道聲音傳入耳畔,隨即懾人無邊的威壓籠罩而來,令人彷彿置身於九幽黃泉一般。
劉宇臉色瞬間潮紅,只覺渾身氣血流暢不通,眼前金星四冒,腦袋嗡嗡作響,整個人不自禁地哆哆嗦嗦,就像是羊癲瘋之人發作一般,癱軟在地。
縱是他心性極度沉穩,此刻也忍不住心中掀起滔天駭浪,暗自疑惑眼下這說話的,到底是人還是鬼神之流?這石洞裡怎會有如此強悍的存在?僅僅只是一句話,就能使他好像掉進了無盡深淵,黑暗無界,絕望無邊,彷彿歷經無窮歲月的萬千酷刑,連死都是一種解脫,一種恩賜。
劉宇冷汗淋漓,直讓潮溼的衣裳,又再打溼幾分。
但他向來有着超乎想像的意志力,只咬破了自己的嘴脣,刺激自我,緊守心神清明。
待定下神來,才循聲望去,心下卻是又再一驚。
只見不遠處,有一人正站在一處五光十色的坑窪裡面,半個身子被五光十色的積水淹沒,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
此刻,那人神色無比怨毒,潑天的仇恨寫在臉上,可不正是他一直死死追趕的光頭中年?
奇怪的是,光頭中年除了氣息有着幾分紊亂之外,竟然毫髮無損,而他的頭頂上方,還有一個人頭大小的白色光團,定定地懸浮在半空之中。
此刻說話的,並非光頭中年,卻是那個白色的光團!
劉宇默一思慮,面上恢復鎮靜,目光移向白色光團,道:“想必,你便是本體?以前我所撞見的那些邪惡分身,都是拜你所出?”
白色光團明顯一愣,似乎對於劉宇的鎮靜十分不滿,當即怒意傳出,聲音冷漠的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用這種語氣與我說話!”
劉宇卻是不再與光團多話,只低垂了頭,喃喃自語道:“想不到對方的本體竟只是一道殘魂,難以想象,這人生前到底有多麼的強悍?至使十幾萬年過去了,天地都未能將其抹除掉,這是何其可怖的存在?只不過,如我所料不差,此人應該已是強弩之末,不然,依照他那邪惡的本性,若能夠直接將我弄死的話,定然早早的就動手了,斷不會與我過多言語,更不會故意釋放沖天氣勢恫嚇於我。再則,第一次撞見的那女性老者,實力直逼轉輪之境,但這次碰見的這光頭中年,卻是實力大跌,被我追殺而無可奈何,這表明眼前殘魂,再也弄不出來更強大的分身了,若真如此,我豈不是現在就可以將之完全滅掉?”
一番考量,劉宇猛然擡頭覬向那白色光團,咧嘴冷笑道:“嘿,算你倒黴,你之死期到了,我說的是......你真正的死期!”
話落,身形斗然衝向那充滿五光十色積水的坑窪。
白色光團顯然未曾料到劉宇如此果決與膽大,竟是不作絲毫口舌之爭,便直接向它衝殺過來。
它驚駭地怪叫着,一震之下,沒入光頭中年的頭頂。
還不待光頭中年氣勢增長起來,劉宇卻已然殺到,元氣與煉體力量瞬間疊加,爆發於拳頭之上。
只聽砰的一聲,光頭中年便暴爲一灘血霧,屍骨無存。
白色光團失去了寄存的肉身,只得自血霧之中飛將出來,叫囂道:“不知死活的混賬!老夫今日便要了你的肉身!”
說着,白色光團一個旋轉,在劉宇尚未來得及作出任何抵抗之前,直接沒入進去他的腦袋裡。
劉宇正不知所措之際,卻又見得白色光團自他腦袋飛了出來,並且撕心裂肺的慘叫着,瑟瑟發抖,像是遇見了什麼恐怖無邊的事情一般,尖銳的道:“你!......你到底是誰!......”
雖不甚明白對方緣何飛進飛出,更是在出來之後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但只見有機會攻敵,劉宇自是不可放過的。
他一聲不吭的舉拳便向白色光團暴擊而去。
白色光團見狀,瘋狂吼道:“老夫便是死了,亦不會讓你好過!神法,‘移世’!”
話落,只見白色光團一分爲二,一大一小,大的飛向劉宇的拳頭,與之對擊,小的幻化成一個巴掌大小的人形,而後人形一陣手勢變幻,打出兩根圓形的柱子,四五丈高,只有成人腿腳大小,與坑窪裡的積水一般,都是五光十色的。
圓形柱子倏忽一現便徑自落在坑窪處的中央,矗立着,旋轉着,其中一根柱子生出莫大的吸扯之力,欲將坑窪內的一切吸走。
這個時候,另外一邊傳出砰的一聲,劉宇一拳暴轟在那較大的光團之上,使之登時四分五裂,確切的說,是一個分裂成了九個,旋即九個光團化作九道流光,被圓形柱子吸走,轉眼間便沒入進去柱子裡面。
劉宇一擊得手之後,整個人亦是被圓形柱子吸扯,他大驚失色,腳下無論如何都扎立不穩,身形不由自主地向着柱子靠近。
那人形光團見狀,立即以閃電般的速度掐出手訣,並且不斷地甕聲吟唱,彷彿沙彌唸經一般。
隨着吟唱完成,人形光團轟然自爆,亦是一個分裂爲九個,被圓形柱子吸扯過去,同樣沒入進去柱子裡面,只留下一道瘋狂大笑飄蕩在石洞間:“哈哈!移世大法已經啓動,該死的小子,死吧!在漫漫無邊的時間長河中孤獨死去!.......”
劉宇聽得那瘋狂的言語,自覺大大的不妙,欲要極力穩住雙腳,卻怎麼也穩不住,身子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圓形柱子吸扯過去。
幾息間,劉宇的下半身已經沒入到了柱子裡面,只有上半身還在垂死掙扎,眼看整個人就要都被柱子吸走,他咬牙怒吼,在千鈞一髮之際,使盡生平所有力氣,再疊加上黑白相間的元氣力量,舉雙掌拍向正在吸扯他的柱子。
“砰!”
柱子登時告破,瞬間爆爲碎末。
劉宇的下半身子終是掙脫了吸扯,還有九個光團亦是飛了出來。
可還不待他喘上一口氣,另外一根柱子卻也生出了吸扯力,並且比之方纔的吸扯力大了不知多少倍,只一個轉念間,便將他與九個光團吸進去了柱子裡面......
於是,石洞裡除了一根柱子以外,霎時間變得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消失了。
劉宇感覺自己並未死去,一個翻身站起來,發現身處一個窄小的空間裡,四下裡灰濛濛的,只有九個光團懸浮在半空之中,再無他物。
他試着走出去,卻是無倫他如何奔跑,都還在這片灰濛濛的空間裡,彷彿這個空間與他乃是一體的,他永遠只能呆在這裡。
試了半晌,毫無結果,他轉過身來,感知之下,那九個光團已經失去了活性,也沒有了一絲氣息,猶若死物一般。
他對着光團啐罵道:“老匹夫!你死便死了,卻要拖着我困在這裡,既如此,我讓你不得好死!”
說着,劉宇一拳轟向了其中一個光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