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靜默片刻,而後向着老人作揖行禮,道:“老前輩的施教之恩,小子感激不盡,永世不忘,只是,好叫前輩知曉,小子在紅塵俗世之中尚有莫大牽絆,有愧疚,有恩情,有離別,有承諾,般般未及之事縈繞在心,小子須是滿世界四處闖蕩,方得撫平,如此,小子便須一門心思只鑽武道。”
老人道:“後生有不得不而爲之的感傷意故?”
劉宇再次作揖道:“前輩明理,正是此話,倘若此番小子改道丹途,專一獨取功名,拋卻諸般牽掛,此大不義之人者,小子不爲之,所以,涉至丹道一途,小子只能懂個皮毛便即止住,不欲深琢,恐要辜負老前輩的一番美意了。”
老人道:“倒是個至情至性的小子,可惜了,好吧,老夫不會強人所難,一切都隨得你,只是,眼下老夫爲着你正在煉製一爐丹藥,少不得要捱上幾個時辰,你便在近處與老夫做個閒伴罷,待丹藥煉製完成,你再走不遲。”
劉宇拱手應道:“好!”
兩個時辰之後,老人收了掌勢,又再以極快的速度向着鼎爐打出繁雜手訣,穿花引蝶一般。
過得片刻,老人始纔將鼎蓋打開,探手自鼎爐裡面兜出五粒煉製完成的丹藥來,赤黃赤黃,滾燙滾燙的。
老人將丹藥用小匣子裝好,遞到劉宇跟前,道:“此爲‘黃靈丹’,專作提升血氣,恢復傷勢所用,老夫現下送與你。”
劉宇伸手接過,感激之情溢於言表,斟酌片刻,問老人道:“不知前輩尊姓大名?”
老人回道:“老夫姓‘程’,單名一個‘順’字。”
劉宇又問:“不知前輩武道修爲幾何?所修武道功法幾何?”
老人聞言疑惑看着劉宇,只不答話,皆因每個人所修的功法都是自家秘密,劉宇這一問着實莽撞,有異心之嫌。
劉宇眼見氣氛不對,知是自己話有歧義,忙又道:“前輩息怒,小子這一問非是歹心,是爲作贈禮物意故,前輩乃是個大度寬容之人,且會心道來聽聽,不必多慮。”
老人又疑惑看了劉宇一會兒,方道:“老夫武道修爲乃轉輪境六重,所修功法爲地階下品。”
劉宇聽之一笑,道:“如此說來,小子這禮物卻是送得了!還請前輩收下,莫要嫌棄,亦毋須拒絕,權當與小子認個淡水朋友。”
說着,回遞給老人一個玉簡,示意老人務必收下。
老人接過,問道:“這是什麼?”
劉宇道:“前輩只管自己查探,便得知曉。”
老人依言以神識查探玉簡。
須臾,老人愣愣站着,張大了口,合不攏來,又看向劉宇,驚呼道:“這是地階上品功法!你....你怎麼會有如此高階的功法?”
劉宇笑道:“小子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所得,細處的說法小子就不多纏了,似前輩這等丹道大師,一般來說,都會落一個乏於武道的拖累,小子這禮物或許可以爲前輩補上這一短板。”
老人先是激動攢着那玉簡,面上滿滿的都是喜滋滋的笑容,接着卻是神色一正,肅穆地對劉宇道:“禮物雖好,老夫卻不能收。”
說着,便將玉簡往劉宇這邊回塞。
劉宇奇道:“爲何不能收?”
老人道:“此禮貴重如山,老夫受之有愧,且有一樁緊要的實情候着哩!”
劉宇問:“哪樁?”
老人道:“便是你之武道,可不也要成長的麼?此番你將珍貴功法送與老夫,那自個兒怎麼辦?若果老夫此番收受,豈不育人不成,反使你之前程一併墮落沉埋?老夫良心上又如何過得去?所以,此禮老夫萬萬不能收!”
劉宇聽之心裡一暖,笑道:“我還以爲是哪樁決難的處事,若爲這個,前輩可是多慮了,小子自身所修的功法亦是不在其下哩。”
老人狐疑的道:“你果真也修得了地階上品功法?”
劉宇笑道:“果真,若不如此,小子哪裡來這麼大方?前輩還是好生收起來罷。”
老人這才磨磨蹭蹭地將玉簡收好,旋即又隨手順出來一小塊祖母綠的寶石來,交到劉宇手中,道:“此爲老夫隨身之物,王都之內,若遇困事,大可亮出解難,有此物在手,龍陽學院所在之地,你都可去得,丹院藏書閣在那個方向,若有不明之處,可以回來問我。”
說着,老人給劉宇指了一個方向。
劉宇將寶石收好,拱手一禮道:“謝過前輩!小子告辭。”
有了老人贈送的寶石信物,劉宇果然輕易的就被迎進了藏書閣,終於得償所願,可以隨心查閱關於神魂的資料。
尋尋覓覓,劉宇終是得了一份稱心的卷宗,細細閱之,其上記載有云:“神魂,乃靈魂之上的意態,其質玄妙不可捉,無形無色,無輕無重,神魂出處,唯我意尊,損濁而補明。
神魂露於人心,入於微妙,此乃天生所至,強求不得,舍離不得。
神魂亦如人力,承有強弱之分,天生促就,後天成長,因人而異。
神魂共分有三種:僞神魂,真神魂,異神魂。
僞神魂:嬰孩天生,成長極其緩慢,較爲舛弱,可探識,可煉丹,可魂壓,可防禦,但無有攻擊之能,亦修不得魂之技藝,世間所云,皆爲僞神魂。
真神魂:嬰孩天生,成長速度不詳,威能不詳,擁有僞神魂一切之能,此外,可攻擊,可在魂海幻化出‘魂人’,可倚‘魂人’爲本,修煉魂之技藝,世間只有傳說,無有實例。
異神魂:來源不詳,成長不詳,威能不詳,只有上古記載分屬,一無所述。”
閱完卷宗,劉宇立時心下考量:“原來世人所說的神魂,竟都只是僞神魂,怪不得世間的丹師雖少,卻也不缺。
真神魂可在魂海幻化出‘魂人’,這麼說我生有的是真神魂了?......也不對啊,卷宗記載真神魂亦爲嬰孩天生,我的不是啊........
難不成是異神魂?......這處一片空白,只有上古時期方纔粗略記有分屬,其他一無所述,孰不可能啊,我又不是上古的人......”
劉宇有些哭笑不得,搞了半天,他連自己的神魂屬於那一種都分不清楚,出乎意料之外,又有點無奈。
不過,如此一來,他也算是吃了一顆定心丸,總算曉得該怎樣修煉魂技了,這是此趟的最大收穫,也可以說不虛此行了。
既是所圖之事已成,劉宇便不再多作停留,而是匆匆下了山,出了丹院。
及至山腳下,乃見石路端頭換了護衛,想必阿四也早已經回去了,於是擇了一個方向,往住宿那邊趕去.......
“砰!”
一聲巨響,劉宇便憑空消失。
距離水月城八十里之處,劉宇已經死去,不遠處,還躺有兩具屍體,一具是劉亮的無頭屍體,一具是巡捕老鴻的屍體。
他們最終還是沒有逃過黑衣蒙面人的追殺,這一趟的護鏢之行端的詭異,鏢散人亡。
寒風依舊如刀,大雨依然瓢潑,訴說着這裡發生過悲慘的故事。
故事開了頭,但沒有結尾。
雨中,水月城上空,兩道身影顯現,一箇中年和尚,一箇中年尼姑。
只聽中年和尚沉吟道:“鬼神之魂果真能夠降世,想不到實生不行,虛生倒是着落在了一個紈絝的身上。”
中年尼姑道:“如此,咱們是否也該回去了?是實是虛,總也該讓皇尊大人來定奪的,或許,救世的責任就要落在那紈絝少年的虛生之上了。”
中年和尚雙手合十,又笑又嘆道:“阿彌陀佛!實則虛,虛則實,世間的恩恩怨怨,玄玄幻幻,誰人又能說得清楚?善!善!善!惡!惡!惡!少年是善也是惡,少年萬古絕唱誰人知?走罷.....”
言罷,兩人攜了劉宇的屍體,直直騰空而去,只留下一支曲兒高嘹:“嗨!天下雨喲,吾來唱!願汝藏世實生亡!虛生自有陽壽來,悠悠悲歡屈折巷!嘆此生,釀幻忙,一笑付諸煙雨殤!他處去,他處來,道是有盡卻無盡!捲起六道輪迴誤,天邊不天,地邊不地,他的魂是神,他的神是魂,且看他逍遙乾坤在呢喃,在呢喃......”
(第一卷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