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很多年,我依然不太願意回想起決定成爲一名機甲兵那一刻。
因爲那是一場黑暗推倒了光明,邪惡幹翻了正義,yin謀把純真吊起來一遍遍蹂躪的空前悲劇。
事先說明,不是我們智商拙計,只是敵人實在太狡猾。
我出身於公曆061年,家庭組成也是最普通的中產工薪階級,屬於丟進人羣裡再也撈不出來的普通社會一丁,也就是從我出身那年同盟集團和條約集團,兩大比舊世紀北約華約更強更恐怖的軍事組織正式成型,開始了無休無止的全方位對抗。
不過故事發展遠沒童話那麼傳奇,我可不是什麼“影響時代命運的”的傳說級人物,只是恰好和這個亂七八糟的倒黴時代撞車了而已。胸無大志同時也不想有大志,只要別全面開戰,這些大動靜和我們這些小人物沒什麼太大關係,該玩的玩,該睡的睡,要不就是和一幫註定孤獨一生的二貨一起胡侃班上哪個女生最漂亮。
唯一讓人有些在意的是,市場上囤積的物資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賣不出去,報紙頭條几乎完全被某某知名企業家負債累累最終以各種方式自殺的悲劇xing消息充斥。不過我們對此還是感覺很開心的,因爲腰包驟然鼓了不少,還有就是有大把廢棄的地皮可以玩耍了。
這已算是我們的常態。
準確來說,我們這一代人很少有知道“愁”字該怎麼寫的。
就這樣,和很多同齡人一樣稀裡糊塗的混完小學,中學,高中,大學前三年,正當我卯足了勁想大混特混,一混到底的時候,老貓在最後一年瀟灑的結束了我的十五連殺。
原機電1班的同志們應該都還會記得,老貓第一次來班裡招兵買馬時候的樣子。
當時我們還在上大四上半學期最後幾節專選課,天氣很熱,內容很無聊,製冷設備很垃圾。四分之一的人在玩手機,四分之一的人在睡覺,四分之一的人玩完手機再睡覺,剩下四分之一的人則帶着挖寶般的表情用mid搜索着各種招聘網站上信息,大家各忙各的,毫無紀律。
工作什麼的,似乎是另一個次元的東西了。
我則對着窗臺上一窩忙得天翻地覆的大螞蟻發呆,用手指一隻一隻把它們踢下去,看着它們堅持不懈地奮力爬上來,深表自愧不如,然後繼續。
真是閒得蛋疼。
然後老貓就就在輔導員的帶領下閃亮登場了。
這貨身着剛配發的共和**的83式軍裝,蹬着長皮靴,鼻樑上卻架着一副老大的墨鏡,比身行頭更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人覺得這傢伙穿得很奇怪,反而覺得和他出奇的酷,特別是那身大量吸收了西方軍裝特點的新軍衣,一下讓人把共和**土鱉的固有形象扭轉了過來。
雖然很多當事人打死也不承認,但是我一直認爲,讓全部人判斷能力出現嚴重失準的是老貓身邊帶着的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仈jiu歲的副官。她長着很水靈靈很可愛的娃娃臉,一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再配上軍裝獨特的魅力,大家都很不雅地露出了羣狼看到綿陽,哦,應該是羣兔看見嫩草時的表情。
至於老貓的說話,那更是招招命中要害。馬列主義現代化思想不談,重大使命任務不談,國際形勢不談,就談各種當下最熱門的民生話題,就連原本準備來點個名就跑回寢室各種耍遊戲刷**玩貼的懶漢們也來了興趣。
“同學們啊,今年就業形勢可不樂觀啊,同盟和條約兩大派鬧得不可開交啊,紛紛大搞經濟制裁,以共和國現在的體制,怎麼躺都中槍咯。天朝的東西賣不出去廠子沒錢撈,倒得稀里嘩啦的,找工比上年的下限還少了兩成,工作很難找啊。”
獵人開場就面露憂se的講述當前大形勢。
被戳中了心事,於是大家很失落地開始嘆氣,憂心忡忡,不知所以。
“不瞞大家說啊,我也算是窮**出身,看得出來,同學們不但兜裡沒有幾張毛爺爺,連順利泡上女朋友的也不多是不是,現在共和國男女比例1:5,工科男女比例1:15,對象也沒當年號找咯。”
四十雙眼睛相互一掃。
其實也不用掃,大家清一se虎背熊腰,人高馬大的男同胞,連個比較僞孃的也沒有。於是天長ri久,大家看同胞的眼神裡也飢渴萬分。
兔子們不知不覺中進了套,於是獵人開始咧着嘴收網了。
“但是,只要在我這裡報名,”老貓擡高音調,胸口拍得砰砰響,“公務員編制,年薪六位數,還是梆梆響的鐵飯碗啊,唉,那個嘀咕苦啊累啊什麼的,累上兩年就有這麼多好處多合算的一筆啊,不信你現在就和幾千萬人一起考公務員去,包準你後悔。”
兔子們猶豫了起來,縮在套口三三兩兩地商量着,於是獵人恰到好處地丟出了最後一把誘餌。
“而且我們那支特殊隊伍裡男女比例恰好是倒過來的,光棍還管介紹對象,”老貓大大咧咧地把臉紅得發燙的少女副官拉到面前介紹,“我以人品保證,都是這個質量以上的。”
雖然感覺有點人販子的味道,但是無疑全班人的興趣都高漲了起來,紛紛狂呼亂叫地舉起手報名,當場就報了二十多個,剩下十幾個則在考慮了半夜後,一怒之下清空了硬盤裡的全部不良存貨也去報了名,事後我們才得知,三個機電班的報名率高達90%以上。結果混亂中幾乎沒有人瞭解過,這支特殊部隊到底是幹什麼的。
很顯然大家都相信了,於是大家都悲劇了。
結果事實證明天上掉餡餅比天上掉下林妹妹還有不靠譜一點。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選拔的淘汰率出奇的高,通過摸底排查,歷年成績考覈,出身審定等等一串繁瑣的步驟。一百多號人被砍掉了一半還多,只有四十人入選。原本以爲鐵定完蛋了的我竟然以第39名的壓線排次入選,當時感覺真是意外驚喜,因爲我的心態其實就是重在參與。
有時候命運這東西老是會偏向無所謂的人。
結果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我們入選的四十號人自然是興奮地上躥下跳,晝夜牛飲,慶祝一步入公門,從此可以過上電視上每天狂批不止的“一杯茶葉一張報紙,了了一天”的**,哦,是幸福生活。
但是誰也沒想到僅僅一年多以後整個評價完全倒了過來。
一個多學期亂七八糟的生活呼啦一下就過去了,大家開始了忙碌的開拔準備工作,一開始只是通知要去北方,並沒有給出具體方位,大家也基本沒有細想。
關於出發的狀況是很零散的,我只清楚記得兩件事。
一件事老爸老媽千叮嚀萬囑咐,外加往行李箱裡似乎無休無止的塞進各種東西,我一再表示不需要的東西全被他們打包收了起來。說實話我一開始覺得很無聊,也有點煩,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出遠門,搞那麼麻煩幹嘛,最後乾脆隨他們去,自個兒回房睡覺去了。
但是奇怪的是一直到很久很久,久到連時間也無法jing確計算了以後,我卻都還記得那天很晚還在燈光下忙忙碌碌的兩個影子。
另一件事就是到車站的當天,已經換上軍裝的我們先被逐一領進了一間小小的辦公室裡,兩個披掛着少校軍銜的軍官正面容嚴肅地等着我們,見面二話不說掏出一大疊協議讓我們簽字,看着一張張印着“機密”,“除非允許不得開口”,“嚴懲”等等硬邦邦詞句的白紙,我們額頭上都出了大汗,敏感點的已經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大對頭了,但是已經站在這裡了,還是懷着一絲僥倖心理把東西全簽了下來。
然後都被一股腦地送上了一輛滿載物資的裝甲列車—一種配備了兩座輕型防空導彈發she器和三座反坦克導彈發she器,外加大量各型全自動炮塔和機槍塔,用厚達五公分裝甲板包裹的鋼鐵怪物。
大概是防護甲板擠佔了太多空間,列車內部並不算大而且充滿了機油還有金屬的味道,坐墊和鐵皮一樣硬邦邦的,但是用料很厚,做工也很紮實,和有些掉漆的合金裝甲板相互映襯,透出一種粗獷的硬派風格。
第一次看到這種鋼鐵巨獸,男生喜歡金屬機械的本xing很快表現了出來,大家又摸又聊,對一切都非常好奇。
“我去,這待遇也太高了。”
一班綽號阿呆的狂熱軍迷顫抖地摸着列車的鋼甲,似乎隨時都會跪下里吻上去。
“有那麼誇張嗎?這種鐵甲車不是舊世紀就有了的東西。”
我坐在對面感覺莫名其妙,而阿呆則用一副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我。
“拜託大哥,這玩意兒可是集整個‘基洛夫’生產線戰車製造技術的集大成者,整個條約軍也只製造了二十輛,其中兩輛賣給了共和國,平時可是隻用來運送戰略武器和國家領導人的。”
我感覺自己的腦袋因爲趕不上變化有點短路了,太牛了,剛來就和核彈頭平起平坐了。
這時,大隊人馬也跟着蜂擁而至,相互異常歡快地打着招呼,似乎是爲了消除剛剛簽下一打協議的不安。
“哎,這不是二班班長的羅漢嗎?還以爲你被刷了吶。”
“去你媽的,你才被刷了,咦,那是誰來着沒見過。”
“不會,三班的xxxx你都不認識。”
“哈哈哈,老子開玩笑吶,哦哦,那不也是三班的xxxxx嗎?”
“哦哦,一班的人真不少啊,連xxxx和xxxx也在。”
“……..”
像是人一個個悄然無息地掛掉了一樣,慢慢地,聊天聲一點點小了下去,全部人瞪起眼睛打量着車廂裡的人,話說整個系部錄取的四十個已經全部到齊,可是再也沒有人有再要上來的意思,相反,裝甲列車的動力機構開始緩緩運轉起來,馬上準備發車。
喂,難不成…….這些就是老貓說的“特殊部隊”?
說好的陳把妹子吶,這不科學!
老貓吶,那混蛋在哪裡?
那天老貓還真的來了,一身瀟灑拉分的裝扮,帶着他水靈靈的可愛副官,在車站灑淚送行,於是就出現了一種很怪異的場面:軍官滿眼淚水邊揮手變喊“同志們辛苦了”,“同志們好好學習,報銷祖國”之類的。然後整整一節車廂都在對着他破口大罵諸如“生孩子沒屁眼”,“騙子死光一戶口本”,“吃屎去”之類的髒話,列車跑了好幾公里依然罵聲不絕。
事後我們才得知,我們是共和國第一批向外正式派遣的機甲兵學員。
軍隊編制文件上記錄爲:zhong yang直屬第一機械化教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