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傑老媽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摸摸索索地這兒收拾收拾，那兒收拾收拾，除夕這會兒，屋裡早就窗明几淨，不剩下什麼需要忙活的事情。
浦傑醒來後，洗漱完畢，就專門坐到電腦前寫了一個小時，當作對昨晚決心的支持。
算算時間，他一口氣把存稿全設置成了定時更新，一口氣安排到了初九。
徹底歸零的存稿字數，多少也給他添加了一點動力。
九點整，浦傑準時往外走去。
他老媽嘆了口氣，抓着筷子狠狠拌了幾下肉餡，沒說話。
而父親一如既往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看着電視。
只有阿濤那隻狗，跑過來晃着屁股在他腿上蹭了蹭，算是送別。
他想了想，把狗關進了廁所。
一路開到方彤彤家樓下，差不多九點二十，他放下車窗，吸了口外面冷冽的空氣，清醒了一下腦子，撥通了電話。
只響了兩下，方彤彤就給他掛掉，從窗戶那邊探出了頭，看了一眼車在，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
三分鐘後，穿着紅色大衣的方彤彤拎着一個大禮盒跑了下來，開門坐在了他身邊，繫好安全帶，把東西往懷裡一抱，略有點無奈地說：“好了，怕你啦，走吧。我都沒在親戚家過過年。你也真是想得出……這叫什麼事啊。”
浦傑沒接她的茬，瞄了一眼盒子上寫着什麼阿膠啊紅棗啊，顯然是商場裡價值不菲專門給中老年人送禮的保健品，他好歹也在天陽新風忙活了半年，直接笑着說：“你買這個幹什麼，進貨價低得嚇人，純粹宰人玩的。”
“給阿姨送的，她那麼累，該喝點補補。”她拍了拍挎包，“這瓶補酒是給叔叔的，不喝拿來炒菜也挺好。”
“不用花這錢，買個核桃露什麼的也就差不多了。”他皺了皺眉，“你這一下子，一天擺地攤算白乾了。”
“該買就得買。”她掏出小鏡子，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嘴脣，微微一笑，“叔叔阿姨不高興，肯定要怪你不懂事，有女朋友了還往家招蜂引蝶，能讓他們開心，你也好過點不是。”
“那回頭我給你報銷。”
“免了吧，”她笑道，“一碼歸一碼。對了，你家今天都怎麼安排的啊？”
“這還能有什麼安排，包一天餃子，吃兩頓餃子，看看晚會，熱鬧熱鬧，聽聽鞭炮，守守歲。”
“哦……”方彤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守歲我就算了，看晚會到差不多，就送我回去吧。反正那些節目一年不如一年，叔叔阿姨準備休息你就送我回家。”
“可我……”
“別，”她清脆地打斷了他，笑着說，“能吃個熱熱鬧鬧的團圓飯就可以了，你都說了鄭馨姐初一早晨要來拜年，進門見到我這叫怎麼個事兒。就這麼定了，不然你現在把我送回去吧。”
“好吧，晚上差不多的時候我送你回來。你媽媽說什麼時候回來了嗎？”
“她要安慰小姨和小姨父，而且不避開春運大潮她也回不來，具體哪天回來要看買得上那天的票咯。那地方偏得很，回來東涵要倒五趟火車，要不然……我都想過去跟他們會合了。”
知道那邊的事情不喜慶，浦傑沒有順着話頭往下多說，轉而聊起了喜歡吃的餃子餡。
到院門口，浦傑下車去買了兩大瓶飲料，看到門崗老頭在好奇地望着車裡的方彤彤，皺了皺眉，上車開了進去。
方彤彤一進家，就先笑容滿面的給他爸媽拜了年，跟着把東西連哄帶勸地送了出去，也不說什麼要幫忙之類的話，外套一脫掛到衣架上，就徑直鑽進了廚房。
他老媽本來就挺喜歡方彤彤，笑得見眉不見眼樂呵呵跟了進去，還不忘扭頭說他一句：“你看看你，三十多了，餃子皮都不會擀。”
“是你嫌我手笨不讓我幫忙。”浦傑隨口抗議了一句，換下外衣，往廚房裡探頭問，“我也來？”
“去打字吧你，”方彤彤已經熟練地用上了擀麪杖，“你老說存稿不夠用，難得休息，還不去寫。”
“哦。”他笑了笑，看了已經帶上微笑的父親一眼，點點頭鑽進了臥室。
寫到十一點多，他正靈感狂飆的時候，父親推門說了句：“來幫忙，該粘對子了。”
父親的腰不太好，近幾年需要登高的事都是浦傑上，他保存了一下，起身出來，卻看到方彤彤已經拿好了凳子和對聯，笑嘻嘻地說：“可給我扶穩哦。”
“讓他上去。彤彤你歇會兒，來了就忙到現在，喝口水。你別管了。”他老媽唸叨着走了出來。
浦傑有點驚訝地說：“餃子不包了？”
他老媽頗爲得意地一笑：“你叫來的幫手好啊，都超額完成任務了，還不歇會兒。剩下的下午再說。叫人彤彤來，難道就是幹活的啊？”
“我身子輕，我來吧。”她開門就走了出去，站在樓道里比劃着，“這也不算什麼活兒。”
浦傑趕忙跟出去，小聲說：“彤彤，我讓你來一起熱鬧熱鬧過個年，真不是讓你來當苦力的。”
“行了你，趕緊扶好凳子，摔了我，阿姨肯定罵你。快點，把上聯遞給我。”她手腳麻利得很，雙面膠都已經在對聯背面貼好就等揭開。
對聯福字上了門，才一回屋，方彤彤就又鑽進了廚房裡，笑嘻嘻地陪他老媽一起煮餃子去了，在裡面說：“阿姨，可以切點蔥段進去，餃子不容易破皮。”
“真的嗎？”
“真的，我在家都這麼煮。”
“你調餡調得好吃嗎？下午要不你調一盆試試？我覺得你肯定調得好吃。”
“那我就試試，看看合不合叔叔阿姨的口。”
浦傑鬆了口氣，剛走開沒兩步還沒進屋，他老媽就出來說：“小杰，去買點蔥和瘦五花，彤彤下午調餡，她最擅長大蔥肉，你趕緊的，去吧。”
得，看來上午是寫不成了。他點點頭，拿上外套走到門口。
“對了，阿杰，買點五香粉，家裡有韭菜，再要大概……嗯……半斤蝦仁吧。”方彤彤趕忙走出來說。
她手裡拿着大勺，餃子湯的熱氣彷彿還徘徊在臉前，把她蜜色的皮膚潤的微微發紅。
他的心裡涌起一股暖意，點了點頭，開門走進了樓道。
等上了車，他才發現，自己的嘴角，不知不覺就一直保持了上翹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