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媽去了套袖，喜氣洋洋地坐在桌邊，他父親剛抿了口餃子湯，樂呵呵地說：“行了彤彤，這鍋好了也坐吧，就咱們四個，再多吃不了。”
“我拌個涼菜，給您下酒。”方彤彤對着案板頭也不回的說道，梆梆梆的切菜聲連綿不絕。
算起來，父親可是有陣子沒有開過酒戒了，浦傑笑着搖了搖頭，把東西拎進了廚房。
過年家裡備的東西多，看樣子，他老媽是把冰箱和窗臺的存貨全都敞開供應隨便方彤彤取用，她挑揀一下，轉眼就調了一個包菜蘿蔔絲，老醋微浸，香油略點，連着第二鍋餃子一起上了桌。
“看看彤彤擀的皮，啊，薄厚均勻。你媽包了這麼多年，就沒擀成過這樣子。”父親一杯酒下肚，難得也有了說笑的興致。
他老媽哼了一聲，笑道：“我就沒那下廚的性子，要不是你們倆都半點不會，我早撂挑子不幹了。”
“也是阿姨包得好，我就不太會捏口，煮餃子老露餡。”
說說笑笑，浦傑反倒成了桌上最沉默的那個。
一個是這種家長裡短他確實不感興趣，完全不知道怎麼聊，另一個，他也挺喜歡父母這麼跟方彤彤熱絡地說來說去，關係越好，他越高興。
反正所謂的婆媳關係他暫時還沒有考慮的必要，享受一下這種虛妄的家庭感，也算是這個新年最大的滿足吧。
吃過午飯，在客廳吃了點瓜子糖，閒聊了一會兒，兩個女人就又去廚房擺起了陣勢，爲晚上的團圓飯忙活起來。
基本上已經瞭解了方彤彤的手藝，浦傑老媽很自覺地退居二線轉打下手，讓方彤彤主刀掌勺。
浦傑鑽進去問了句要不要幫忙，結果又被方彤彤趕了出來，“你趕緊寫去吧，要不就想想創業的事兒，阿姨平常做飯你都不來幫忙，這會兒往這兒摻和什麼，快走快走。”
“就是，平常不給我幫忙，這會兒也甭想獻殷勤。”他老媽幾乎笑開了花，嘩啦就把廚房拉門關上。
浦傑笑着轉過身，看父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就走過去坐在沙發上，問：“怎麼了？爸，有事兒？”
“你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彤彤吧。”
不是疑問句，口氣很肯定，浦傑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她不肯跟你談戀愛結婚嗎？”父親有點疑惑地說，“可我覺得，她也挺喜歡你的啊。”
“爸……這事兒說來話長。反正……她不想結婚，暫時說的是這輩子都不想。不過她今年六月才二十歲整，這年紀的小姑娘大都壓根不考慮這種事兒，沒準以後她會改主意。”
他父親有點失望地說：“可你年紀不小了啊……等不到那個以後了。”
“爸，不跟我結婚，我也不會放棄她的。我昨晚就說了。”
他父親瞪了他一眼，沉聲說：“我就是在可惜她這個，這麼好的小姑娘……你能討來做媳婦，我回老家祠堂給你上高香。唉……要不，你等她兩年？”
“爸，明天鄭馨來家呢。”他笑了笑，提醒說。
他父親皺起了濃眉，想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從期望你快點結婚的角度，我當然希望你跟鄭馨能成。可是……兒子，從希望你幸福的角度，我還是願意看你跟方彤彤一世相守啊。你知不知道，飯桌上你看她的時候，表情都跟平常不一樣。我以前……真的只在電視劇裡見到過那樣的眼神。不和她結婚，你不會後悔嗎？”
“爸，我不按現在的方法去考慮感情大事，才真的會後悔。”他站起來，笑着說，“我去寫會兒字，您該休息就休息吧，廚房肯定不用你幫忙了。”
“是啊，以後……家裡的事就該你們自己拿主意了。”他父親站起來關掉了電視，伸了一下腰，略顯落寞地走進了臥室。
下午的寫作進程非常順利，也許方彤彤隔着牆也能傳遞給他信心和能量，一口氣寫到五點半，他輕輕鬆鬆就寫了一萬多字，要不是被興沖沖推門進來的老媽打斷，他還能往下再爆個幾千。
“快嚐嚐，趕緊的，張嘴。”端着餃子，他老媽一副獻寶的表情，一筷子就往浦傑嘴裡塞了一個大小剛好的餃子。
然而……
“燙燙燙！”覺得手上猶如拿了兩把“錕斤拷”，嘴脣跟夾了塊炭似的，他趕忙搶過碗先吐進去，嘶嘶抽了好幾口氣，才無奈地說，“媽，你要給我嘴巴燙熟了拌口條嗎？”
“我一路吹過來的，有那麼燙？”他老媽一臉無辜地說，“那你再吹吹，趕緊嚐嚐，彤彤調的餡沒說的，你媽都覺得以前幾十年餃子白包了！”
“呃……這麼誇張嗎？”他將信將疑地夾起來，小心的先咬個口，衝着裡面多吹了好幾下，才試探着放進嘴裡。
牙關合攏，鮮香滿口。
起碼得有這種水平，才配得上“好吃不過餃子”的說法。
“一會兒大蔥肉的好了你再嚐嚐那個。”他老媽喜滋滋接過碗，比她自己包出來還高興，“你小子以後可有口福了，家裡有個好廚子。光往每個餃子裡摁蝦仁，就能煩死我。行了，收拾收拾出來吧，咱們準備吃團圓飯。”
他把電腦屏幕一關，起來走了出去。
餐桌上，可真是貨真價實的擺了一頓團圓飯。
和往年只有幾盤餃子大不相同，今年的桌上，餃子在最外圍擺了一圈，裡面還擺着六七盤菜。一眼掃過去，肥爛酥香的腐乳扣肉、鮮豔欲滴的彩椒西蘭花、油炸韭菜丸子、蒜香茄子、臘肉娃娃菜……
“這……做這麼多？”
“彤彤跟我還出去買了一次東西，她說你寫字呢，別打擾，嘖嘖，也不知道你那些字能換幾個錢。整天就知道敲啊敲，噼噼啪啪煩死個人。”他老媽絮絮叨叨地說完，把碗筷一擺，開了蓋的臘八醋一放，喜氣洋洋地高聲喊道，“好了，都過來坐下，咱們家吃團圓飯了！”
浦傑笑了起來，看了一眼正在擦汗的方彤彤，說：“嗯，吃團圓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