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爸,我問你件事。”孟沁瑤的表情不是太好看,“浦傑的父親最近被人介紹了一份工作,你知道嗎?”
浦傑沒想到孟沁瑤的口吻會這麼不客氣,連忙在旁小聲說:“小瑤,這也不是壞事,你不用這麼跟叔叔說話。”
孟沁瑤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安靜,接着對手機裡說:“爸,我記得我說過的,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你這樣如果被他們家知道,對我該怎麼想?你覺得這是跟你找情人一樣的事情嗎?”
“爸……你這種說法根本沒有說服力好嗎。好……下不爲例。嗯,剩下的晚上回去見了再說。”
“葉姨那兒是嗎?我知道了,那晚上見。”
她嘆了口氣,皺着眉掛掉電話,盯着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才說:“浦傑,這真的和我無關。”
浦傑繞過桌子,乾脆在她面前蹲下,雙掌握住她小小的手,柔聲說:“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就是好奇想要知道一下答案而已。對我來說,是不是我的好運氣發作是件需要仔細確認的事情。”
“可你爸媽會怎麼想?”孟沁瑤還是有些惱火,坐在那兒眉心越鎖越緊,“我覺得他們肯定不樂意有受了我們家恩惠的感覺。”
浦傑只好勸說道:“小瑤,如果未來遲早是一家人,那就不需要分得那麼清楚。我會瞞着我父母的,就讓他們以爲是老領導介紹的好事就行了。”
孟沁瑤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小聲說:“你不瞭解我爸。”
“怎麼說?”
“我跟他之前明明說過不要讓他插手的,可他還是做了這件事。我不覺得他會只走一條路。”她煩躁地撥了一下頭髮,“說不定哪天你去哪個親戚家串門聊天,就發現他們正因爲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樂呵呢。”
“會這麼誇張嗎?”浦傑握着她的手站了起來,笑道,“我沒太多親戚,他願意都照顧一遍,就隨他吧。”
他低下頭,近距離望着孟沁瑤的眼睛,柔聲說,“他無非就是想讓我承你的情,讓我覺得欠你的,然後加倍對你好,對吧?”
孟沁瑤略顯忸怩地點了點頭,“他……可能是年輕的時候追求愛情追求得太轟轟烈烈,後來就只知道利益交換了。”
“沒關係。”他堅定地說,“這些東西有或沒有,我對你都不會有什麼改變。既然你爸爸覺得這是爲了你好,那就給他這個機會來表達父愛吧。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心裡也就安定了。”
“跟你爸爸談的時候,不用再那麼咄咄逼人,我真的沒有介意,你也不用擔心會拉開咱們之間的距離,對你家的情況,我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他抓起她的手,颳了一下自己的臉皮,“我臉皮厚,以後都不在乎被人說吃軟飯了。”
孟沁瑤抿了抿嘴,禁不住笑了起來,“我纔不信,你只是……比從前底氣足多了而已。”
說了幾句閒話,浦傑看快要下班,湊上去親了孟沁瑤一下,起身準備告別。
孟沁瑤卻伸手拽住了他,擡眼望着他道:“對了,浦傑,我……有件事想跟你說說,不說出來,我心裡憋得難受。”
“什麼事?”
“最近一個新聞不知道你看過沒有。”她的表情看着有些難過,打開瀏覽器找了幾個網頁打開,挑了一個沒被刪除的小論壇帖子,咬牙說,“吶,就是這件事。”
浦傑湊過去看了一下,算是他早幾年就心灰意冷不敢再多關注的那種社會新聞,懷抱理想滿心天真的女大學生缺乏社會經驗,遇到了最糟糕的騙子,下落不明一丟就是三年,直到上個月,才因爲求救信息傳出而被家人找到。
可那種近乎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那種一切法律法規都敵不過村落天然血脈宗族的地方,正義往往很難像電影一樣最終到來,就連遲到,都不肯。
熟悉的氣憤從心頭劃過,然後,帶來了熟悉的無力感,不要說在遠離城市的地方,就是根本談不上窮鄉僻壤的縣城,不一樣有童養媳之類的絕望事件屢屢被曝光麼。
“真可憐。”浦傑想了半天,也只有擠出這麼一個不痛不癢的評價,然後柔聲問,“你怎麼特別留意上這件了?”
孟沁瑤緩緩說:“這是我高中同學。那時候……就坐在我的前面。我知道她失蹤後,還曾經託人找她。可惜……漢央實在是太大了,根本是大海撈針。我都沒想到,再見到她,竟然是在這種新聞上。賣人的抓不住,買人的不被抓,她生了兩個孩子,還一個都要不回來,只能留在那種窮鄉僻壤,等待着下一個不見天日的輪迴。浦傑,你說,這公平嗎?”
他嘆了口氣,輕柔地擁抱住她,說:“小瑤,這的確不公平。可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咱們總要學着適應。”
“我知道。”她有些傷感地低下頭,輕聲說,“我就是覺得自己很無能,相隔幾省,我就什麼都做不到。浦傑……你說天理公道,怎麼在這種時候就看不到了呢?因爲那只是受害的可憐人編造出來安慰自己的幻象嗎?”
浦傑自認爲是個正義感還算比較強的人,可還沒有強到會大公無私不顧自己身邊人的安危去大肆投放馬甲解決社會難題。
但同樣,他也沒有吝嗇到不肯爲了喜歡的姑娘仗義出手的地步。
他想了想,柔聲說:“放心吧,小瑤,天理公道總是在的。可能它們只是睡過了。要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她擠出一個微笑,低頭輕輕吻了一下他的手背,“跟你說說之後,果然好多了。你去忙吧。”
低頭看着她的表情,浦傑暗暗下定了決心,微笑着告別,出門。
也許正義對有些人來說是幻象,但對他來說,創造的幻象,恰恰能帶來正義。
一邊疊着星星一邊深思熟慮了很久後,浦傑在書房裡一連打了七個馬甲的草稿。
按照他的估計,這些馬甲談不上對世界有什麼影響力,只不過是清理髒污的保潔。
現在唯一的障礙,就是危險線還在,他不敢一次性全部激活。萬一偏遠的小馬甲吸取的氣運一樣害到了誰,未免有點得不償失。
考慮了一下,他先激活了一個可能比較有用的馬甲,看看那些山村的“純樸”之惡到底有多頑固。
結果,晚上的窺探,簡直就像做了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