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淵來到新兵營的第三天,開了個比武場。
跟他先前在駐軍軍營裡搞的那些小打小鬧的花把勢不一樣,這一次他按照荊鴻列爲他擬定的方案,採用了較爲嚴謹的選拔方式。
夏淵立於比武臺上,點了半柱香,讓王校尉把新兵召集過來,自己手執鼓槌,由慢到快,打起了有節奏的鼓點。
王校尉遵循夏淵的吩咐,沒有公開他的身份,只說是上頭派人來檢閱新兵營,新兵們一邊慢悠悠地集合一邊抱怨:“搞什麼?這什麼人啊?往年都是這樣檢閱新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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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淵的身板相較一年之前結實了很多,手臂上的肌肉隆起,沉重有力地敲擊着鼓面,鼓點越發密集,咚咚咚咚催促着新兵們跑步的節奏,在那半柱香燃盡之時,夏淵猛地一收,鼓點戛然而止,與此同時,比武場外圍的柵欄立即關上,把還沒進來的人堵在了外面。
“哎?怎麼回事?”
“沒看見人沒來齊啊,讓我們進去啊。”
夏淵朝他們這邊望了一眼:“半柱香的時間都無法集合到位,接下來這邊的事也跟你們無關了,想去哪去哪吧。”
那羣人愕然,什麼意思?他們被淘汰了?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就被淘汰了?
身在場內的人幸災樂禍地看過來,這些人臉上掛不住了,梗着脖子道:“嘿我們還就不走了,你能把我們怎麼樣?”
夏淵語氣淡淡:“我不能把你們怎麼樣,只不允許你們進來,其餘的我不管。”
那十幾個人死要面子,咬了咬牙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賴在場外瞪着夏淵。王校尉在臺下直抹汗,想讓人把他們拖走,夏淵不在意地擺擺手:“隨他們去吧。”
一衆新兵不知這人要如何檢閱他們,都屏息凝神地站在那兒。夏淵目光掃視他們一遍,不慌不忙地說:“你們這批新兵大約四百人,接下來的七天,你們將被分成四十隊,每隊通過比試武技、騎射、探查、潛游、疾行等項目,選出一名成績突出者,四十隊共選出四十人,這些人每人將獲得賞銀十兩。”
賞銀十兩!臺下一片譁然,這可比他們一年的軍餉還要多了!被攔在外面的人不禁有些後悔,剛剛爲什麼不跑快一點呢,跑快點的話,說不定把十兩白銀自己也有份呢!
夏淵接着道:“之後的三天,這四十人在這比武場上兩兩對決,憑武力取勝,獲勝的二十人可獲得賞銀五十兩。”
賞銀五十兩!這檢閱官真闊綽!場內所有人都躍躍欲試,而場外那十幾個人已然捶胸頓足了,其中兩個因爲撒尿耽擱了時間的恨不得把尿喝回去。
王校尉算是明白了,這太子故意讓那羣人留在外面聽着,就是要他們看得到吃不着的,現下恐怕他們腸子都悔青了。
“最後,這二十人中如果有人能贏得了我的一名侍衛,就能獲得賞銀百兩。”
“……”賞銀百兩!底下的人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夏淵當着所有人的面將兩箱銀兩打開,白花花的銀子閃瞎了衆人的眼睛:“大家放心,我說話算話,這都是爲你們準備的。記分冊我已經交給王校尉了,上面會記錄你們所有人的詳細成績。好了,分組開始。”
交代完這些,夏淵回到住處,一改方纔英明神武的模樣,坐到桌邊灌了兩大碗水,嚷嚷道:“熱死我了熱死我了。”
荊鴻笑着給他打扇:“殿下今日真是威嚴得很,把那些人都給震住了。”
夏淵咧嘴:“還不是你給我想的法子好。”
“這法子是殿下想的,臣不敢居功。”
“你就別謙虛了,我就跟你說了個大概,你一個晚上就把細節全部擬好了,你這才叫厲害。”夏淵自我批評道,“我知道自己很多時候欠考慮,雖然能冒出個想法,可就是沒辦法思慮周全,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想多了,腦袋裡就是一團亂麻。”
荊鴻神色微頓:“殿下不要急,這些事情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來就好。”
“唔,好吧。”夏淵看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提起另一事,“對了,父皇給我的侍衛基本上都譴回去了,你爲什麼要獨獨留下那個顧天正?還讓我選的人跟他比一場?”
荊鴻繼續給他打扇,解釋道:“殿下想要一支自己的隊伍,皇上沒有反對,不代表皇上完全不在意。事情不可做絕,留下一人在身邊,既不會太過影響殿下自己的侍衛隊,又可安定皇上的心,乃是一舉兩得。”
夏淵細細琢磨了下:“嗯,你說得對,確實該給父皇留個面子。”
荊鴻又道:“況且那個顧天正爲人正直、武技卓絕,是個難得的人才,翠香一案中,他也給我們提供了不小的幫助,留下他對於殿下而言,應該是一大助益。至於比武,不過是走個過場,讓那些新招的人瞭解自己與高手之間的差距,挫挫他們的銳氣,今後訓練起來也會聽話得多。”
“你考慮得真多啊,想這麼多,你腦袋不會痛麼?”夏淵玩笑般地說着,語氣親暱,同時伸手去戳荊鴻的臉。
“殿下說笑了。”荊鴻略顯尷尬地讓了一下,“臣今日要回宮中一趟,處理一些繁瑣事務,晚些時候再來看望殿下。”
“好吧,你回去吧。”夏淵想到什麼,沉着臉補了一句,“不許去見我二弟!”
夏淵的禁令荊鴻是不打算違反的,奈何他不去見,卻攔不住二皇子主動來找。
夏澤抱着棋盤過來:“荊輔學,昨日說的那局棋,你還沒有陪我擺完便匆匆走了,不知今日可有空閒?”
荊鴻無奈:“看來二殿下對此局甚爲執着呢。”
夏澤話裡有話:“明明勢均力敵,甚至略勝一籌,卻不知爲何落得個敗北的下場,不解此局,我心中着實有憾。”
荊鴻嘆了口氣:“好吧,那微臣只有奉陪到底了。”
兩人還原着那場棋局,待到一步步重新擺完,夏澤自嘲笑道:“我明白了,原來是漏算了這幾步棋。”
“看來二殿下已然看得通透了。”
“是啊,我看通透了。”夏澤看着他道,“這其實是最簡單的道理,我自己之所以還原不出那幾步,不過是缺了你的這隻手。”
荊鴻不答。
夏澤又道:“你看,我原本以爲穩操勝券的一局棋,到頭來卻是錯漏百出,怪我自己沒有意識到,我所能用的、所能信的棋子,早就所剩無幾了。”
“殿下……”
夏澤拋開棋局,直言不諱:“荊鴻,你是太子輔學,你應該比誰都看得清楚,眼下他盡得父皇寵愛,很快他還會有嫡孫作保,他有沈家在軍中的勢力撐腰,又有聶司徒在文官中虛與委蛇,他真的還需要你的輔佐嗎?”
他殷切地看着荊鴻:“他已經不需要你了,可是我需要你。”
荊鴻靜靜聽他說完,將自己的白子收歸棋罐:“二殿下,一無所有的人從來都不是太子殿下,而是我,所以,不是太子殿下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他。”
夏澤心有不甘:“他能給你什麼?”
荊鴻沒有回答:“二殿下,時候不早了,請回吧。”
夏澤沉默半晌,終是無奈起身,深深一揖:“荊鴻,我夏澤是真心求賢,如果有一天你成了他的棄子,你還可以來找我,我許你一諾。”
荊鴻看着如此謙恭待他的夏澤,心中五味雜陳。
他能給我什麼?
我不求他給我什麼,因爲是我欠他的太多。
即使有一天我成了他的棄子——這一天也許並不遙遠了,但就算如此,他的願望,仍是我的願望。
我會竭盡所能,爲他一一實現。
太子殿下,您在對荊輔學……做什麼?
獻菊感謝_(:3」∠*)_
溫、玫瑰色眼鏡、nightale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