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百里如玉的眼睛瞪大,眼裡是大老爺離去時步子裡的大步流星,眼底灌進了滿滿的失落。
她雖然知道亦感覺得出來大老爺待朱哥兒特別上心,卻也沒想到,大老爺竟能爲了朱哥兒待她和孔姨娘冷臉。
這是她從沒想過的事,她也從沒去想,有一天,有一個孩子會替代她和百里阮玉姐妹倆在大老爺心中的位置;更沒想到,大老爺會將朱哥兒碰得比她們姐妹倆更高。
朱哥兒的姨娘都被老太爺趕出了府,憑什麼他能得到大老爺的這般對待?
她很不服氣,很不滿,很不是滋味,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的看着大老爺大步流星的離開,離她與孔姨娘而去。
她甚至找不到可以留下他的理由,只能把不甘的情緒收斂起來,垂下眸子。
孔姨娘眼裡心裡全是老太爺把她推給柳氏,任憑柳氏發落的恐懼。
是的,恐懼!
她的一番策劃,到頭來卻落到柳氏手中。
即使她早早的認定柳氏不敢傷她一根毫毛,但是大老爺指明瞭讓柳氏發落她,是不是表明,她和大老爺這麼多年的情分到頭了呢?
她沒算錯朱哥兒在大老爺心底的重要性,卻算錯了她在老大爺心底的重要性;只走錯一步,就是天壤之別之分吶!
柳氏斜睨了一眼沉浸在大老爺離去的情緒裡的百里如玉,面無表情道:“如姐兒,天色不早了,你且先行離去吧。”說着看向一旁氣質沉靜的苾芯,“你是苾芯吧……帶你家小姐回去休息,明兒個教養婆子還有課,狀態不佳可不成;好生照顧着。若有什麼差錯,我可要爲你是問了!”
苾芯受驚的擡起眼皮子:“是,夫人!”伸手扶上百里如玉的胳膊……
百里如玉朝柳氏福了個告退禮,就帶着苾芯離開千妍院;離去時眼角還瞅向了一旁沒回過神來的孔姨娘,眼底有什麼情緒是沒人能看清的,最後她留給她們一個飄逸的背影。
柳氏打發了百里如玉,很快收回了心神,走到顏玉身邊:“顏姐兒,你是不是也該回去睡了,天色都這樣晚了可是?”
顏玉歪着腦袋對上柳氏無奈的眼神。咧嘴起身,把手裡的暖爐給放到身後的左孆的手上,雙手挽上了柳氏的胳膊:“母親……顏兒今晚兒來。的確是來陪母親的,顏兒好久沒陪母親了,母親可不能趕顏兒!”撒嬌似得晃着柳氏的胳膊,滿臉期待。
柳氏眼底的笑意閃現,看向顏玉的面色還藏着一份寵溺的神色:“明兒個你臉色不佳的話……教養婆子問起。你可不要說是我留你的。”
顏玉笑道:“自然不是母親留顏兒的,是顏兒硬賴在母親這的,母親安心,明兒個兩位老師問起,顏兒就說是自個硬賴在母親這的,不關母親的事。”
柳氏聽完顏玉胡攪蠻纏的話兒。不覺笑彎了眼,偏頭吩咐娟娘子帶顏玉到她廂房裡先睡下。
娟娘子把顏玉領到柳氏的廂房,跟顏玉打了聲招呼。就匆匆回去了柳氏的身邊。
左孆倒了杯熱茶替給顏玉,湊近顏玉身邊笑道:“沒想到夫人厲害起來,能把大老爺和孔姨娘都鎮住!”面上神氣的神色表露無疑。
顏玉趁機伸出一指敲在了左孆的腦袋上:“這等閒話,敢在我母親院子裡說起,膽子可是越來越肥了!”不贊同的看着左孆。
左孆撇嘴。小聲嘀咕:“奴婢可是讚美夫人,有何不可?”
顏玉聽罷。展開笑顏;倏地,眼兒一眯,她看見門背後藏着一人,仔細看去,才試着詢道:“流哥兒?”百里流玉聞聲,這才露出蔫蔫的腦袋,顏玉見此,連忙迎了上去,在他身邊蹲下身子喚他:“流哥兒……”
百里流玉看見她,眼底的怯意還沒散去,眼底更是堆滿了疑惑,抿脣不語;盯着她好半響,只做了了個咬緊脣瓣的動作。
他身子全藏在了門背後,只露出虎頭虎腦的腦袋,小手死死的抓着門,看樣子沒有從門背後探出身子的意願。
顏玉心頭皺眉,也不強迫他從門背後探出身來,只是蹲在他面前,輕聲哄着他,聲音帶着些委屈:“是姐姐疏忽了,最來麼怎麼過來母親這兒,流哥兒才和我生分了……”
眼含歉意的看着他:“你不知道,我那兩位老師進來就像被地主婆附了身,而姐姐我就是那倍受剝削的僮奴……所以最近姐姐回到院中裡,只想埋頭就睡,顧不得其他。”
“流哥兒……你會體諒姐姐的吧,不會和姐姐生分的吧……”
她十分不厚道的把教養婆子給出賣了,不過並沒有強化教養婆子的形象,而是實事求是將事實說了出來。
百里流玉安靜的時候,就算不動,那雙盯人的眼睛也似會說話的一般;此時,他盯着顏玉的臉,像是在無聲的訴說些什麼;又像是根本沒聽到顏玉的辯解,沒聽到她在求他諒解。
顏玉雖也在一動不動的盯着他,但可惜了,她不是他獨自裡的蛔蟲,所以一點也不明白他在無聲的訴說些什麼;聯想到方纔院子裡鬧出的動靜,琢磨着他估計是嚇着了。
她伸出手摸摸他的腦袋,見其先是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閃避開她朝他伸過去手:“是父親的到來嚇着咱們流哥兒的麼?”睜睜的看着他,眼底有些焦急,可她不能表現出來,“流哥兒,有什麼傷腦筋的事……不可以告訴姐姐麼?”
等了半響,見百里流玉任是沒有開口的意思,不由得眼神一暗。
眼底的焦急漫進了心底,像被什麼又撓有抓一般,這真是少有的情緒;她不知平日裡活潑可愛的百里流玉,眼下怎麼成了這副小心翼翼,見誰都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對方!
百里流玉看到顏玉的模樣,眼底多了些委屈的神色,撅起嘴巴,妥協的小聲喊了聲:“姐姐……”眼底質疑的情緒淡了許多。
顏玉聽到他總算出了聲,不着痕跡的鬆了一口氣,退後倆步,朝他招手:“過來,來姐姐這邊。”
百里流玉身子動了動,僅僅兩步的路程硬是走了好一會子,待他走到她身邊時,顏玉伸出食手截了他的頭一下。
百里流玉“哎喲!”的叫喚一聲,小臉皺成一團,朝顏玉瞪着眼,臉上的情緒豐富多彩起來,似乎拋卻了一直壓在心裡頭的沉重的事兒。
顏玉牽着他坐到了小榻上,小榻的香几上有薰着安神香的香爐,她皺眉掃了眼那香爐,吩咐左孆把香爐擺到一邊去;上小榻之前,她放開了百里流玉的手,因爲百里流玉的手太暖和了,她的手則像剛從冰窟裡撈魚回來的一般,她怕把百里流玉的小手給凍壞了,所以牽了一會兒就放開了。
百里流玉剛坐在榻上,先前那股暫時從他身體裡消失的情緒,又回來找他了。她吃驚的瞪着他,只見他拉聳着腦袋,垂下眸子不再看她,情緒萬分低落,相似受了什麼打擊一般。
顏玉眼底霍地出現怒氣,小手往香几上一拍,震得百里流玉擡起頭來,受驚的望着她。
她從沒有過安慰弟妹的經驗,一時間也不知從何下手,但她知道,百里流玉此時的消極的態度,他這般讓她很不安,所以本來準備的溫柔的語氣,吐出來不僅重了,還急又僵硬無比:“你丫的到底怎了,快說!別給姐姐我磨嘰!”
她覺得有那麼一刻,百里流玉眼底流露出震驚的表現出來了。
但很快,他身上被一種無形的鋪天蓋地的更加濃重的情緒籠罩住,呆了半響,纔開口道:“流兒聽人說朱哥兒失蹤了,她們說下一個失蹤的人就是流兒,流兒不想失蹤,不想離開母親,不想離開姐姐……”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那些籠罩着他的情緒像是要把他裹得緊緊的,使他動彈不得,所以他沒有擡頭。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他沒擡頭,迎上她的眸子,聽她出聲否定。
顏玉又一拍桌子,試圖把他周身的情緒嚇走:“你聽誰說的?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母親說這話了麼?姐姐我又說這話麼?你說從哪聽來的,姐姐去教訓她們!”
百里流玉沒嚇着,倒是把一旁的左孆和纖意嚇了一跳,她們家小姐生氣,從來不這麼直接——
百里流玉搖頭,眼底有些亮光,跟黑暗中的發光的寶石一般,很是漂亮;但很快,那亮光就暗了下去,努了努嘴:“母親和姐姐沒說,可姐姐沒來時,流兒就聽見父親說過……”
他吸了吸鼻子,看着顏玉:“父親也說,若是朱哥兒找不到,下一個失蹤的估計就是流兒了……流兒害怕……她們說失蹤是再也看不到母親和姐姐的意思,流兒不想再也看不到母親和姐姐!”
顏玉心底大驚!眼底寒光撲閃撲閃的,看的百里流玉四肢僵硬起來,害怕的喚了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