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再次當着大房所有人的面,催促大老爺帶着柳氏和兩位姨娘和四個孩子搬離百里府,似乎又什麼人在他身後緊逼着他這般做一樣,時間緊迫耽誤不得。
老夫人不得不對一副大房欠了天大債的嘴臉的老太爺心灰意冷,在老大爺無計可施收拾東西準備隨時走人的時候,老夫人也收拾好了準備隨時走人的細軟,只等這大老爺動身的那刻了。
畢竟林氏的回府之路遙遙無期,大老爺拿三房做藉口,實在是老太爺突然把他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這藉口太不實在,也做不得數,老太爺也只拿它抵擋個一兩日,在找其他辦法。
可是他豁地發現,老太爺正在一點一點的剝奪他手上掌握着的權利,老太爺這般動作,也讓大老爺對他越來越寒心。暗自緊迫的籌備着一切。
待到她們一房加上老夫人出府的時候,引來了新年的第一場春雨。
老夫人臨時卻改變了注意,不跟他們大房一起離開百里府。
大老爺無聲的贊同老夫人的做法,老夫人這麼做,無非是不甘心,其實大老爺真爲老夫人好,就應該把她安置在她身邊,而不是讓她繼續留下,可老夫人臨時改變了主意,大老爺卻沉默着並不挽留。
倒是柳氏,說什麼也不同意老夫人再回百里府,最終卻拗不過老夫人。
其實老夫人還是想要大老爺挽留她的吧。從她的眼神中,顏玉看到了老夫人的堅毅和堅毅背後隱隱約約的矛盾,可大老爺終究沒說什麼。並且親自送了老夫人一程。
老夫人會如何,她並不太留意,也許這樣的環境中,若養出重情重義的孩子來。纔是怪事一樁吧,但很幸運,她的所作所爲,並沒有讓她成爲那樁怪事。
新的府邸是從前一個氣候初顯的家族手上買來的,可惜那家族沒多久就敗落了,到如今變賣主宅的地步。
顏玉分到了一個單獨的二進小院子。跟百里府相比,沒什麼兩樣,可見即使離了百里府,即使大老爺手中的權利被老太爺奪去了一大半,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安置他的妻兒的力量還是可以肯定的。
老大爺進了新的府邸後,通常是忙得腳不沾地,柳氏一下子當家做主起來,其實顏玉即期望柳氏能管理好大房的後院,又希望她莫要被一些瑣事纏身。輕輕鬆鬆的做個甩手掌櫃來的更實在些。
孔姨娘和包姨娘也漸漸跟柳氏互相接觸。
百里如玉很不安,時不時往柳氏的院子,顏玉的院子來回躥。
顏玉本來準備好的要過的安定日子,被百里如玉攪得不成形;百里阮玉也是不安的,比起百里如玉,她的不安實在不值得一提。
就這般過了十幾日。大老爺終於想起跟柳氏提起準備把顏玉許配給柳鍾銘的事。
柳氏怒不可遏:“心懷鬼胎的哥兒,配不上我的顏姐兒,莫說顏姐兒不中意銘哥兒,就算她中意銘哥兒,是非曲直,我也一定跟她一一理清楚!”
“那你怎就忍心把如姐兒推進火坑了?”大老爺抗議道。
“老爺,請你搞清楚,把如姐兒往火坑裡推的人,不是我,我是經過你的同意。纔給如姐兒定下這門親事的,本來老爺你也不是要把如姐兒和週五定親麼,爲何改變初衷,這是我所能決定的麼?”柳氏諷刺一笑,脣角掩藏着無限譏諷。
“既然不是我所能決定的。如何叫我把如姐兒往火坑裡推了?”柳氏原本不欲與大老爺扯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話題,但是爲了顏玉,她不得不說上兩句,“如姐兒阮姐兒的事,哪一件是我能決定的?老爺要不要我仔細攤開着跟老爺稟明稟明,看看我這做母親的有多‘盡責’”她把最後兩字盡責咬得極重。
老大爺卻是覺得柳氏咬住了他的頸脖,一時間僵硬不已。
顏玉正巧來找柳氏,問問大老爺有沒有與柳氏說他準備把她嫁給柳鍾銘一事,就撞見了柳氏與大老爺的爭吵。
柳氏吃驚的看着顏玉,到底新府邸不比百里府,她原來進千妍院的時候,柳氏早早的就知道她要來了,而如今來時,丫頭們怕是早早的避開了柳氏與大老爺之間的戰爭,生怕殃及池魚,所以跟本沒人會知會柳氏。
大老爺有些尷尬的看着顏玉。
很快又端起了做父親的架子,咳嗽一聲,招來顏玉:“我和你母親正商量着你與銘哥兒的親事。”
顏玉微笑的看向柳氏,明知故問道:“母親怎麼看?”
柳氏周身的氣息豁地改變,看向顏玉的眼神很是溫和,好像方纔和大老爺爭吵的人,不是眼前的柳氏一般;又像這一切只是顏玉由執念生出來的幻覺,柳氏道:“顏姐兒如何看,母親自然如何看。”
顏玉笑。她的母親,一心一意只爲了她着想,她卻令她深陷泥沼,不能自拔,實在慚愧。
“父親,祖父爲何趕咱們一家子出府,祖母爲何呆中途回府,父親可想知道其中緣由?”顏玉直視着大老爺目光如炬的眼睛,直言不諱道。
其實她有許多顧及,就像老太爺顧及他們一家子一般,她同樣顧及柳氏、流哥兒他們。
她拋出來的話引子,更多時候都是卻是想着該不該拋出這話引子。
這個當頭,她還是對着大老爺直言不諱了,可以說,是考慮都沒考慮就把話兒拋出去了。大老爺可能一時間不能接受,可是他最終還是會接受她的說的一切。
因爲無緣無故被親生父親掃地出門的感覺,他一定會覺得很窩囊,可是他是男人,不像百里如玉,有感覺就表達出來,他卻不能;縱使不能,心底頭卻還是十分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促使老太爺做出這個決定的,而他,查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查出任何蛛絲馬跡來。
這使他心底不是一般的窩火。
所以一聽顏玉知道其中的端倪,即使不信,他也不能放過任何能瞭解,促使大老爺做出掃他和妻兒出家門的機會。
老大爺定定的看着顏玉,視乎要看透顏玉一般。
顏玉也不介意,隨着大老爺打量的目光,她卻是緩緩的開了口:“中間的過程我是瞭解,至於結局,就無法確定了,不過,父親,咱們來個交易吧。”
大老爺眼皮子一跳,雖然已經清楚顏玉所說的交易是什麼,但到底還是不死心,問:“說說看。”
顏玉笑得貓膩味十足,心底深處卻衍生出一股無名的煩躁來,她道:“不如,女兒的婚事,就全全交給母親做主,父親日夜操勞,這些日子都消瘦了,女兒是在看在眼底疼在心底。”
●ⓣⓣⓚⓐⓝ ●¢ 〇
說罷,眼底的笑意泯滅,完全一副心疼長輩操勞的模樣。
大老爺被顏玉這一突然的變臉搞懵了,他一點都不曾瞭解過顏玉,除了知道丫頭們偶爾私底下議論顏玉,提起她的性格過,他從不知,顏玉的變臉速度,都看着都覺得可怕。
是的,可怕。
因爲從沒有防備過,卻猛然發現身邊的小綿羊變成了狡猾的狐狸或者是兇狠的惡狼,關鍵是他根本不清楚,她真正的面目到底是狐狸還是狼,或者兩者的特性兼備,總之他覺得一直忽略了的大女兒,突然給他危險的感覺。
他警惕的看着顏玉:“若是我說這不可能呢?”
顏玉自然察覺到了他眼中的警惕意味十足,面上的神色又是一晃,變得單純無害起來:“顏兒自然不敢勉強父親……不過,祖父……唉!”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手搭在背上,微微搖頭,又旁若無人的嘆了一口氣。
老大爺面色變得古怪起來,雖然知道顏玉這般作爲,是在做給他看的,可是他明明知道這是個圈套,還不死心的想要往裡鑽,真是……這世上,真是沒比他更傻的人!
顏玉纔不理會大老爺內心的糾結,挽上柳氏的手臂,眼兒彎彎的,裡面笑意十足:“母親,這春天來了,母親準備給顏兒做什麼好看的衣裳?今年流行什麼樣的款式,母親可有做繡出來?”
柳氏寵溺的點了點顏玉的鼻子:“你阿,真懷疑你是我撿來的,放眼望去,天元朝哪個閨閣小姐,不巴望自家母親繡技好的,好多學習學習,納爲幾用,你倒好,不說學習這針線活,還只想着穿現成的,以後嫁去婆家,且看有這般好的事沒有!”
顏玉吐了吐舌頭:“母親此言差矣,自來有做衣裳的,就有穿衣裳的,我再怎麼刻苦學習母親的手藝,也頂不過母親,卻是可以把母親的手藝穿出門去,這是多少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母親不知,每回出門,有多少小姐羨慕的看着我的衣裳。”
柳氏聽顏玉這麼吹捧自個,心底也樂開了花,笑意溢滿眼睛,也不客氣:“也是,我每每與你做衣裳,都是根據你的年紀,性格秉性膚色來搭配顏色,設計款式的。”
顏玉笑着拉了拉柳氏:“上回舒武姐姐還說,今年一定要買到您親手做的衣裳!”
柳氏笑出聲來。柳氏每年都會做十件春衣拿到柳氏的鋪子去競賣,每每剛上架,就被收購一空,故而,顏玉纔有此一說。
大老爺看和妻女有說有笑,他卻是半點也插不進嘴,彷彿一個局外人一般,一時間心情異常沉重,卻又無力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