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病了一夜,柳氏、苗氏也不眠不休照顧了她老夫人家一夜。
姐妹三守夜完後,不似從前那般,直接洗漱着睡到起來用午膳,而是直接去了菩福院。
娟娘子把姐妹三領來菩福院的時候,柳氏正在給老夫人喂藥,這本來是苗氏的活計,可因爲昨兒個一早老太爺的話兒,老夫人決定冷落苗氏了。
孔姨娘也站在一旁守着老夫人,看見她們三進屋時,才擡了一下眼皮子。倒是苗氏,老夫人故意給她難堪,她卻跟平常沒什麼二樣,尷尬什麼的一點都不曾存在在她面上過。
也是,本來他們夫妻根本沒打過家主繼承權的注意,若是此時她爲此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扭捏不安,那還不知怎麼刺激老夫人,還不知老夫人怎麼刺回來!是以,她平常心對待。
老夫人見苗氏如此,有捉不住把柄罰她,只得冷眼盯着她,那眼神冰的可以,有種能讓一碗沸騰的水瞬間結成冰凍的感覺,由此可見,苗氏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表現平常,是有多大的勇氣!
百里如玉如平常活絡,沒有纏着老夫人噓寒問暖,不知是不是被老夫人關怕了,原先一來菩福院,就恨不得往老夫人身上貼的,如今卻是比百里阮玉還落後一步。
姐妹三一進屋子,老夫人盯着苗氏的視線,移向了百里如玉,百里如玉後知後覺的打了個寒顫,連連落後了百里阮玉幾步。
直到顏玉和百里阮玉與老夫人請了安,柳氏喚她過來與老夫人請安,她才從老夫人冰冷的目光中回過了神,三步並作兩步走,給老夫人請了安。
老夫人擡眸看了百里如玉一眼:“怎麼着,大年初一就心不在焉的。還是不把我這個祖母放在眼底了?”
老夫人臉色陰沉,此時算是逮着誰誰倒黴了。
百里如玉悻悻的縮肩,聲音裡露出久違的恐懼:“祖母……如兒哪能不把祖母發在眼底……”她想說些討巧的話兒,但是瞥見老夫人陰森寒冷的目光,及時打住了似要吐口而出的乖巧話兒。
老夫人雖見她識趣,但卻不肯放過她,甚至是想到了什麼,眼底有絲憤怒一閃而過,也不喚百里如玉起身,就這麼晾着她。
顏玉很不想攙和其中。卻是在不經意之間,瞥見了老夫人眼底的憤怒。那絲憤怒,甚至可以上升爲極爲隱忍的意思。卻隱忍不了多久——卻想不通,百里如玉怎麼又招惹老夫人了,最近的百里如玉,很是乖巧,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阿。
百里如玉尷尬的看着老夫人。眼底有絲不滿,卻不敢在這麼多人面前忤逆老夫人,即使老夫人一對一的在給她難堪,她也不敢忤逆了老夫人。
終究還是不滿的,因爲莫名其妙的被罰,從前老夫人不是很寵愛自個的麼。雖然是她失禮,但是也不用大庭廣衆之下給她難堪罷!
這廂,百里如玉還在因爲老夫人給她難堪而感到不忿。老夫人卻明瞭的接收到百里如玉眼底的不滿。眼底的憤怒瞬間暴增,眉間打結,給她喂藥的柳氏深受老夫人危險的氣息波及背脊都僵硬了一大片。
老夫人幽幽朝百里如玉開口:“柳老爺一早來退親,揚言柳公子不納妾……”果然受激的老夫人什麼話兒都說的出。
百里如玉擡頭的動作一滯,很快身體也如同柳氏一般。被老夫人一句幽幽的話擊得僵硬不已,臉色除了震驚還剩震驚。
除了老夫人。屋內所有人都震驚了。
孔姨娘目瞪口呆的看向了柳氏,柳氏舉着藥勺的手則停在半空中,苗氏眼底也有淡淡的不可置信,百里阮玉面上也有一閃而過的驚訝。
聽聞這條消息,最屬震驚的要數顏玉了。
但是她的反應很奇怪,一張清秀的臉色扭曲極了,像是她被退婚了一般,而不是百里如玉。
待衆人均回過神來,顏玉還垂着頭琢磨,這中間到底是出了什麼紕漏,柳鍾銘沒理由連個小妾的名分都不給百里如玉阿!
更別提,柳老爺親自給柳鍾銘退親了,而且在大年初一這個時候,並且永遠杜絕了柳鍾銘納妾的念頭,也算是杜絕了百里如玉依着妾位往妻位上爬的念頭。
換句話說,柳鍾銘還要被柳老爺逼迫着來與她接觸——想到此處,顏玉不覺頭皮發麻。
柳鍾銘難不成真要江山不要美人,沒道理阿!
誰能爲她解釋解釋,這究竟是在鬧哪出?
百里如玉卻沒想到,她費盡心思爲柳鍾銘做的一切,到頭來卻成了白費心機,她想笑,但笑不出聲來;想大吼,也吼不出聲來。有比這更諷刺的麼?
回頭看了一眼垂頭的顏玉,那視線好像一柄蘸了毒的劍,見血封喉!
顏玉思緒及時被百里如玉的投來的視線打亂,擡頭看向百里如玉,她眼神中的瘋狂着實讓她心驚!待她靜下心來,想探究一二,卻發現百里如玉的視線已經收回。
這算什麼?
顏玉垂眸,眸子裡的冰冷蔓延,那陰沉的氣息,令身邊的百里阮玉不很安生。
她一點都沒沾染過柳鍾銘,甚至避之不及;百里如玉的對她做出的種種舉動,她也忍了下來,不是她善良,而是她顧忌柳氏;柳氏眼底的她,就是善良的,做不出對姐妹不利的事來。
連她都善待大老爺的一衆孩兒,她也不能傷害大老爺的子女。
所以忍了,也不想計較,她越過越發現,她實在是老好人,平淡的日子甚至磨滅了她上一世對百里如玉、柳鍾銘倆的仇恨,在她有所感悟時,她發現她不恨了。
但他們還她是抹滅不了的事實,所以只要他們不打攪她,她還是會裝作什麼都看不到的,可這百里如玉,竟然一次又一次的挑戰她的底線。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朝老夫人行了一禮,接了老夫人的話:“祖母,舅父還說了什麼?”一行人都向她投去注目禮。
老夫人淡淡的視線投向顏玉,繼續幽幽道:“還說了……欲娶百里府大小姐爲妻。”
一行人譁然,柳氏捧着湯藥的手一抖,差點就灑了。
顏玉挑眉,她一點都不驚訝柳老爺會這般說,甚至於,早有預料,笑回道:“祖母意下如何?”
老夫人目光如炬,若顏玉是紙做的,恐怕額上會燃氣兩個燒焦的窟窿,而後,笑了,笑出聲來,用溫柔得膩得死人的眼神困住顏玉:“這種事情,老婆子我可管不了這麼寬。”
顏玉一愣,想不到老夫人這這時候竟然給她放水,而且在百里如玉面前,這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愣神過後,就是掩脣而笑了:“舅父還真是愛開玩笑,都與二妹妹退婚了,還打着我的注意,不是明擺得挑撥咱們姐妹的關係麼,再說了,他揚言柳表哥不娶妾,說句不敬的話,柳表哥活的比他是要久的,到時候,舅父能耐柳表哥如何?這真是顏兒新年以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柳氏剮了顏玉一眼,這麼大膽的話也敢說。
老夫人卻瞭解顏玉的本性,即使顏玉再怎麼改,有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話兒不擺在那麼?也不怪罪於她,只道:“你若覺得好笑,暫且就當做笑話聽了罷。”說罷也倦了,朝柳氏擺手:“藥也喝得差不多了,人也倦了,你們都回去吧,這大年初一就惹了一身病,真真晦氣的緊!”
會媞汀院的半道上,顏玉被百里如玉喚停下腳步,她微笑道:“妹妹不累麼?想想也是,昨兒個守夜,妹妹都沒抱怨一聲累的話兒,倒是我,眼下累得緊,亦是想念軟綿綿得牀;妹妹還是回去養足了精神,有什麼話等咱們養足了精神後,再說可照?我實在沒有妹妹這般好的精力……”
打了個呵呵,不等百里如玉說道半句,就轉身攜着兩個丫頭要離開。
“站住!”百里如玉臉色扭曲,一聲嬌喝,令左孆和纖意皺眉。
顏玉卻是不聞不問步子不停的繼續走她的路,任憑百里如玉吼破了嗓子,也不加以理會。
百里如玉卻不如顏玉想象中的就此放棄了,反而愈挫愈勇,跑至玉面前,張開雙手攔住她:“我讓你站住!”
顏玉真想學着她曾經在大街上見到過的惡霸用小拇指掏耳朵的模樣,可惜想想,還是放棄了:“我聽得見,用不着那樣大聲!”
百里如玉的臉色一陰一晴的,好不熱鬧,氣氛道:“那你怎麼不停下!”
“我聽得到,並不代表我要照着你的意思去做……”顏玉顯得漫不經心,百里如玉都以爲她要睡着了一般。
“你!”百里如玉看着顏玉的模樣,氣急!指着顏玉的鼻子,你了半天!
“妹妹,咱們好歹也是百年世家,這不文雅的動作,還是少做得好,你不爲你自個想想,也的爲姐妹們想想,你也不想,咱們姐妹都與你一般,定了親後被退婚吧……”顏玉小聲提醒百里如玉,那神態,好似真的是好姐妹之間的真心話兒一般,可是眼裡卻滿含鄙視,悉數教百里如玉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