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她怎忘了,當年因爲桐川之死而被無辜牽連進來的柳嬪,竟是納蘭允宣的生身母親!
她一直沒能想明白,當初納蘭允宣假借慕子幻之名出使鄔僵國,更是假借慕子幻之名將她推下萬劫不復的深淵,這對她刻骨銘心的恨意,到底是來自於何處。
現在看來,他所有的恨,皆源自於柳嬪的無辜牽連?
忽然想起慕子幻所說過的,納蘭允宣不會允許任何一個與桐川長得相像的人活下去的。
也就是說,他認定了柳嬪的死,是桐川間接導致的,所以在鄔僵國看到與桐川長相一模一樣的她,纔會那麼的恨之入骨?
可是因爲心中的恨,就遷怒於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身上,甚至毫不猶豫地將她的一切毀滅殆盡,他未免自私得太過可笑了!
脣角冷冷地揚起,滄離望着納蘭允宣的雙眸漸漸佈滿了冷冽徹骨的恨意。
百堯說得對,她很記仇。所以,該報的仇,她一樣都不會落下。
滄離眸光幽幽地看了看納蘭允宣,眸底的寒芒漸漸斂下,垂下眸來,晦暗不明地看着皇帝,聲音輕渺,卻無比的清晰,“殺死桐川的兇手,另有她人,而並非柳嬪。”
皇帝神色陡然一驚,未待開口,耳畔已是乍然響起納蘭允宣深沉的問聲,“滄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終於願意承認她便是滄離了?
滄離冷然勾脣,卻並沒有去看他,而是垂眸深深凝着一臉震驚與狐疑的皇帝,“滄離有話想要單獨對皇上說,不知皇上可否爲滄離騰出一個安靜的,別無他人的,地方?”
特地將“別無他人”咬得重重的,這個他人,自然也包括了那個此刻紅了眼的太子殿下。
皇帝怔了怔,無論如何也是不願看到眼前這張令他癡迷了整整十七年的容顏有着一絲一毫的失望,哪怕微微的蹙顰,也能令他揪心痛楚。因此,他是永遠也不會拒絕她的要求,哪怕是那麼的無禮。
“好……”皇帝顫顫地擡手,想要再次撫上這張風華絕代
的臉,卻被滄離微微側臉,神色冷淡地躲開了去。混沌的眼底一暗,皇帝發出一聲輕輕的喟嘆,緩緩地垂下手,強顏歡笑,“你隨朕去雨昆殿吧。”
滄離輕輕地“嗯”了一聲,握住他手臂的雙掌稍稍用力,攙扶着皇帝緩緩地站起來。
“慢着!”
納蘭允宣緩緩移步,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冷沉着一張俊顏,眸光深沉地看着攙扶着皇帝的滄離,“你要求與父皇獨處,想要做什麼?”
“太子殿下方纔已經聽到了,又何必裝作沒有聽見呢?”滄離擡眸,似笑非笑地看着納蘭允宣,“滄離有話,欲獨自與皇上說。”
“有什麼話不可當着本宮的面說的?”
“允宣。”未待滄離回答,皇帝已是虛弱地出聲,眸底帶着淡淡的譴責,“不可如此用這種態度與她說話!”
“爲何不可?”納蘭允宣冷然一笑,伸手指向皇帝身旁的滄離,“她,不過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小奴才,就算是取她性命也不過是本宮的一句話,更何況是一句質問呢?”
“你……你混帳!”皇帝氣得發抖,切齒拊心地說道:“現在朕命令你,不許對她不敬!如果你眼裡還有朕這個父皇的話,就給朕閉嘴!”
即便這個皇帝已經只剩下一個空架子,即便現如今納蘭允宣手中所掌握的權力足以傾覆朝野,但是畢竟眼前這個垂暮老人的身份仍然是酈國的九五之尊,底下站着滿朝的不明所以的文武百官,最基本的尊重,身爲太子,還是要給他的。
沒錯,不是出於父子之情,而僅僅是源於君臣之禮。
納蘭允宣抿了抿涼薄的雙脣,幽暗的星目緊緊地盯着攙扶着皇帝的滄離,哼哼一句,“滄離,你是逃不掉的。”
逃不掉?
他的意思是指,因爲她是桐川的女兒,所以,他是不會放過她?還是說,不放過她,僅僅因爲這張與桐川相似的臉?
半年前,他不就是正因爲她這張臉,毫不遲疑地將她推向地獄的嗎?
只是,這一次,卻是換做是她,沒
錯,不是他不願放過她,而是她,不會再放過他!
他欠她的,她會在他的身上一一討回來!
她涅槃重生,這一次,將是他萬劫不復。
脣角勾勒了一抹冷冷的笑,滄離幽幽地冷凝了納蘭允宣半晌,忽而轉頭,看向一旁看戲看得一臉興趣盎然的百堯,“百堯的性命,還望太子殿下暫且留着。要殺,也該是我親手結束他的生命。”
誠如百堯所言,百堯的性命,是滄離的。
“阿離,聽你的意思,似乎要將師父一人拋於此地?”百堯環抱雙臂,微微挑眉,幽綠的碧眸閃爍着興味的光芒,“這人兇殘陰險,好阿離你就不怕你一個轉身,他便將爲師挫骨揚灰?”
滄離冷然一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回眸深凝着面色幽寒的納蘭允宣,“滄離僅有一句話,百堯若死,我必亡。”
言罷,未待納蘭允宣提出涌入心頭的不解,已是攙扶着皇帝朝着臺階緩緩走去。
“本宮可以暫時不殺百堯,但是……”納蘭允宣幽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滄離,不要試圖在本宮的眼皮底下搞鬼,本宮不會讓你有機可乘的!本宮欠你的,可以盡此生來補償,但是,絕不應允你做出傷天害理,擾亂朝綱之事!”
滄離冷冷勾脣,腳步卻沒有停下,攙扶着皇帝走下高臺,坐上那華麗的鑾轎,轉身離去。
回到雨昆殿之後,皇帝的身子急劇轉下,攙扶着他在龍榻之上躺下之後,就一直上氣不接下氣,臉色慘白得嚇人。
滄離不知道百堯到底給他吃了什麼,可以讓他瞬間恢復神采出現在外面,但是百堯雖巫術了得,醫術卻僅僅停留在矇騙鄔僵國百姓的程度之上,所謂的救死扶傷,她知道他還沒有那個本事!
輕輕撫着他的胸膛幫他順着氣,滄離垂眸凝着他枯敗的臉龐,低頭琢磨百堯到底給他服了什麼東西。
“朕沒事了……”半晌,皇帝氣息終於有所緩和,胸膛起伏沒有那麼的劇烈,他擡手握住滄離的柔荑,擡眸癡癡地凝着滄離的臉,虛弱地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