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鼎上的白煙嫋嫋蒸騰,橘黃色的燭光跳躍着溢滿了寢殿的每一個角落。
淡粉色的幔帳下,是春意未散的牀榻,雖已驟雨停歇,但巫山雲雨期間所殘留下的旖旎風光,卻是久久未散。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隨着納蘭允宣一起前來清樂宮的未公公站在榻前,弓着身子微微向前傾,隔着如薄紗的幔帳,小心翼翼地輕喚着。
現如今是卯時,外邊的天雖未全亮,卻已是上早朝的時辰了。
皇帝這一年來身體一直抱恙,長臥榻中,對於朝政之事有心無力,大多時候都是由納蘭允宣幫着處理了。
換句話說,酈國大半壁的江山已到納蘭允宣的手上,勝券在握,成爲酈國新皇只是時間的問題。
納蘭允宣並沒有立即醒過來,倒是躺在他身側的慕汐若先醒了。
“允宣哥哥,是上早朝的時候了……”柔荑撫上他的胸膛,緋脣伏在他耳畔,慕汐若柔聲輕喚,聲音柔得幾欲擠出水來。
暖和的體溫令她萬分眷戀,她是萬萬捨不得他離開自己身旁的,哪怕是片刻也捨不得。但是她知道,不足夠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女人,他是絕對不會喜歡的。
不能捨小,又如何能取大?
她輕呼了兩聲過後,納蘭允宣動了動,倏然睜開眼,眸底幽暗如深潭,卻又格外的凌厲,猶如閃着寒光的利刃,叫人不自覺地一陣驚顫。
驟然對上這雙冷眸,慕汐若心底莫名的一顫。
然而這僅是一剎那的事,就在眨眼的功夫,神色恢復了清明,納蘭允宣便斂下了眸底的戾氣,溫和一笑,擡手輕輕撫摸着慕汐若的柔順青絲,“吵醒你了?再睡會兒吧,昨夜累着你了。”
慕汐若雙頰乍然染紅,忙底下臉,螓首恨不得拉上被褥遮住,垂下雙眸,羞澀得再也不敢擡眸去看他的眼睛。
雙頰,漲紅得恨不得滴出血來。
凝着她
千嬌百媚的神態,納蘭允宣淺淺一笑,摸了摸她滾燙的臉,便推開被子坐了起來。
“太子殿下,請洗漱。”
看到納蘭允宣彎身穿好靴子,恭候多時的紅妝忙捧着盛着溫水的盥皿走上前去,垂着臉,嬌聲道。
納蘭允宣垂眼看了看她,便伸手探入盆中的溫水,洗了洗手,再順手接過紅妝恭恭敬敬遞上的乾淨毛巾。
待洗了臉,紅妝又捧上茶水,低眉順眼地遞至他的面前。
納蘭允宣並不急着接過那杯茶,而是用幽深似潭的雙眸幽幽地凝了眼前的小丫頭半晌,才伸手拿過那杯茶,似是漫不經心的一問:“怎麼?你們清樂宮統共就你一個奴才伺候啊?”
紅妝愣了愣,神色微微慌亂,忙不迭地解釋:“回太子殿下,奴婢在王府便伺候在良娣身旁,對良娣的習性甚是清楚瞭解,伺候起良娣來總是比她人方便些,所以才……”
“本宮聽說若兒進宮之時帶了兩個隨身丫鬟,怎麼就只看到你一人,見不着另一個奴才的影兒?”將茶杯放回紅妝手中的端盤之上,納蘭允宣看着紅妝,淡淡地問道,眸底卻道不明的凌厲咄人。
被他這樣的目光緊逼着,紅妝頓時驚惶失措,不自覺地跪了下去,“這……回太子殿下,那是因爲墨……”
“紅妝。”
幔帳當中驀然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叫聲,卻適時阻止了紅妝的下文。
蔥蔥玉指挑開淡粉的幔帳,慕汐若探出身來,先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紅妝,這才轉過臉,柔笑地睇着納蘭允宣,“那另一個小丫頭不懂事,做事總是莽莽撞撞的,妾身怕她會無意冒犯了允宣哥哥,所以昨夜特地沒讓她進來隨身伺候。”
“既是不懂事,你爲何要將她帶入宮?”納蘭允宣看着她,仍是溫和地笑着,“如此,豈不是多了一個無用的包袱?”
“這……因爲那小丫頭與紅妝一樣,自小便貼身伺候於妾身身旁,十數多年的
感情,妾身離不開她,所以才帶了她在身邊……允宣哥哥,你不會責怪我感情用事吧?”慕汐若小心翼翼地凝着納蘭允宣的雙眸,生怕從中窺到一絲一毫的不豫。
“怎麼會?”納蘭允宣揉了揉她的鬢髮,驀然站起身來,垂眼對她笑了笑,“我只是擔心你身子羸弱,身邊卻沒人伺候,倒是要做什麼會有所不方便。”
“允宣哥哥還請放心,紅妝乖巧伶俐,一人能頂上十幾個奴才呢!”
“那便好,我去上早朝了,你先歇着吧。”
“妾身遵命。”
慕汐若勾靨嫣然,擡眸凝着他淡白色的身影漸趨漸遠,最終消失在了門口,這才整個人軟了下來,恍若鬆了一大口氣。只是臉色沒了初醒時的潮紅,而是微微泛白。
“良娣……”紅妝見納蘭允宣走遠,這才站起身來,將手裡的端盤放置於桌面,走上前關切地詢問,“良娣,您沒事吧?”
“我沒事。”慕汐若輕輕地搖了搖頭,擡眸仰睨着紅妝,聲音微冷,“記住了,以後不可在允宣哥哥面前提及墨繡!”
“爲什……”驀然對上慕汐若微微凌厲的眸,紅妝忙識趣地垂下眸,“奴婢知道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再睡會兒。”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屏退紅妝過後,慕汐若放下幔帳,又躺回了那柔軟溫和的被褥上。
這兒,還殘留着他的味道,徐徐縈繞,能夠醉人心脾,令人癡狂。
她是如此的愛他,愛他入骨髓,爲了他,她可以拋卻任何東西,自由、尊嚴、善良,甚至是生命!沒錯,她就是在用生命在愛他啊!
她或許可以容忍他身邊有別的女人,容忍他的目光不會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可以安慰自己,那些女人來得比她早,與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情的……但是,她絕對無法容忍的,便是自己身邊的人的背叛!
那簡直就是對她所剩無幾的尊嚴,最殘酷的踐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