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我!”滄離赫然甩開他緊緊抓着她胳膊的手,眸底也染上了不耐煩的慍怒,“你不是讓我來見他的嗎?我現在不是正如你所願嗎?”
“我是要你來見慕子幻,不是讓你連他的面尚未見着就已經被射死了!”南初雲冷冷看了看她,忽然回頭,對着旁邊猶在與外面奮戰的將領喝道:“派一個人下去,告訴慕子幻,如果不想他的妻兒死無葬身之地的話,叫他立刻住手!”
“是!”那將領匆匆跑了下去。
然後,很快她聽到了轟然打開城門的聲響,時間像是凝住了一般,唯有頭頂冷箭依舊猶如暴雨般疾馳而過,滄離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頭頂的飛箭,頓覺得一切都太過不真實。
不知過了多久,頭上咻咻飛過的冷箭倏然消失,仿若驟然而息的暴雨,除了滿地的狼藉,什麼也沒有留下。
南初雲脣角勾勒了一抹冷笑,忽然出手緊緊抓住滄離的手臂,滄離正待掙扎,便聽見他森寒徹骨的聲音幽幽地飄入耳際,“不想你的女兒有事的話,你的一舉一動,都要聽本將軍的!”
“南初雲,你怎變得如此卑鄙無恥?”滄離恨恨地睨着他,強行攥住欲反攻的雙掌。
“我卑鄙無恥?這都是慕子幻bi出來的!”南初雲冷然一笑,“爲了全城老百姓的性命,我就是卑鄙無恥,那又算得了什麼?”
言罷,強行攥住滄離站了起來,目光幽冷地往下睨去。
滄離站起來之後,雙眸有些迫切地往下尋找而去,到處尋找那抹令她肝腸相牽掛的身影,最終眸光鎖定在了羣兵守護當中的一輛蒙了白色紗簾的華麗車輦。
子幻他,他就在裡面嗎?
雙眸怔怔地眺望着那輛白色的車輦,滄離雙掌抓在城牆之上,不知不覺當中,指甲深深地摳入其中。
整顆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驀然攥住,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收力,直至將她抓得疼痛不已,窒息難忍。
仿若過了幾生幾世,終於,一隻纖長而白皙的手掌掀開了車輦之前的紗簾,露出了那張令她日思夜想的絕世容顏。
時間,仿若定在了那一刻,他擡手掀簾,形容消瘦,面容僵滯,似籠了幾世煙雲的瞳眸怔
忡。
子幻,她的子幻,就在那裡。
淚水無法控制,唰地滾落而下,順頰而淌,滄離怔怔地凝着她的子幻,幾度張了張嘴,最終都只化作顫抖的凝噎無語。
時間終究不會停止,待看清了站定在城樓之上的她之後,慕子幻雙眸頓時由怔忡化作一種極致的欣喜,整個人頓奮力地往前掙扎而出,忽然自車輦之上撲倒而下,轟然率至了地面。
“子幻——”滄離忍不住嘶喊出聲。
他身旁的將士面容失色,忙不迭地想要上前攙扶,可是他卻面無表情地揮開他們的手,掙扎着往前攀爬……
就見他匍匐在地上,精緻絕豔的臉蒼白如紙,找不到一絲血色,頭往前微擡着,雙眸緊緊地攫着她的蒼白的面容,慘白的脣瓣無力地抖動着,像是在呢喃着什麼,可是距離太遙遠,她聽不見。他的手緩緩前移,纖長的五指深深地扣入被戰火炸得蓬鬆的泥土裡,用力一拉,整個身子便向前一移。
所過之處,漸留一條被掃過的痕跡,漸行漸長——
偌大的天地間,仿若瞬間喪失了原始的蟲鳴鳥叫,風拂水潺。沒有生氣,沒有氣息,沒有聲音,一切,都只化作悲痛欲碎的淚水。
滄離怔怔地望着他在地上攀爬而至的白色身影,只覺得整顆心被萬隻冷刃刺得千瘡百孔,血肉模糊。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痛哭出聲,可是,淚水仍然像決堤一般的潮水,瘋狂地噴涌而出。
子幻,她的子幻怎麼了?她的子幻……
不!不該是如此的!
滄離神色悲愴欲絕,渾身顫抖,忽然欲扶住城牆的圍牆縱越跳下去,整個人卻被南初雲陡然拉住,對她的淚水無動於衷,他眸光冰冷而殘酷,“別忘了,你們的女兒,還在我的手裡!”
“你放開我!”滄離倏然用力甩開他的手,淚眼朦朧地怒視着他,從來沒有一刻,沒有像此刻這般,她恨他入骨!
對於她毫不掩飾的冷恨眸光熟視無睹,南初雲低下眼去,幽幽地看着那下面掙扎攀爬向前的白影,脣角勾靨了一抹冷嘲,“真看不出來,他竟對你用情濃深至此。雙腿都已經廢了,卻爬也要爬過來。只是,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他的
!”
眸底驟然一寒,南初雲忽然擡起手臂,那些城樓之上的將士立馬拉弓以待。
“你想幹什麼?”滄離臉色一白。
南初雲只是冷冷一笑,沒有解釋,沒有多餘的話,而是輕輕地揮了揮手臂。只在頃刻間,那些拉弓的士兵頓時放箭,目標只有一個,那便是慕子幻。
密集的冷箭馳飛而下,恍若槍林彈雨,咻咻地直射向在地上攀爬的一人。
那些緊緊跟在他身後的將士立即拿出鐵盾將他牢牢地遮住,然後揮刀去遮擋砍掉飛射而來的冷箭,不時有人因爲一個不留神便被一箭刺心,倒地不起。但是很快便有人馬上替代了他的位置,繼續保護着地上之人。
而慕子幻恍若未察,猶在執着地往前爬去,仰擡起的雙眸裡,僅有她一人。
“住手!”滄離顫聲喝止,只覺得整個人陡然被置身於冰天雪地當中,渾身的四肢百骸皆冰涼徹骨。
然而南初雲卻充耳未聞,雙目冷冷地睨着下面不斷倒下的士兵,脣角勾勒着殘戾的冷笑。
“我讓你住手啊!”滄離驀然撿起地上的一把寒刀,徑直橫亙在南初雲的脖頸之上,蒙淚的雙眸悲涼凜冽,“叫他們住手!不然我立刻殺了你!”
“你只管動手,反正自五年前墜下山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將我的性命置之度外。”南初雲神色微變,巋然不動,“只是,你那個可愛漂亮的小寶貝,可不見得會願意死。你不知道,這兩日,她一直都在啼哭不止,喊着要孃親來救她,聲音都哭啞了……”
“啊!”驟然發出一聲淒厲撕心的嘶喊,滄離橫在他頸項之上的寒刀無力地垂掉,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譁然垂落。轉眸,絕望地望向地上之人,含淚輕輕地囈語而出,“子幻……”
終究,他們之間,猶隔着一道跨不過去的城牆。
忽然,滄離反手擡起手裡的寒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之上,一個微微用力,鮮血驟然涌出,染紅了冰冷的刀刃。
“你想做什麼?”南初雲眸底染上一絲急色,驟然怒聲咆哮。
“叫他們住手。”滄離氤氳着淚水的雙眸空寂而絕望,“否則,我立即讓你見到我的人頭落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