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我放棄,無外乎是要去尋找那個生死不明的人。
我不能給她希望,卻也不能讓她絕望。
我放走了她。
她的馬車消失在迷霧中,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她了。我派人過去給她傳話,我欠了她的,以後,我許給她一個要求;入股她對我提出要求,那麼我將舉國之力,給她完成。
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彌補。
此去,只怕相見永無期。
如果她願意接受我這個承諾,我想,我就有機會,再見她一面。只一面,我想,到了那個時候,我會懷念。
天下再大,容不下我一句:我愛你。
宮廷的生活無趣極了,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這個天下再也沒有聽到她的消息。閻羅谷外,長期有我跟姜堰派去的人,我們都心照不宣地互不打擾,因爲我們也不想擾了裡面的人的安寧。
聽說,她最終沒有救活蘇息;
聽說,她不知道跟誰有了一個孩子;
聽說,後來她離開了閻羅谷。
我沒有見過她,姜堰也沒有見到她。她身邊跟着一個帶着銀色面具的男人,探子說,那人露出皮膚來的臉上有暗紅色的胎記,似乎不是蘇息,而且沒蘇息那般氣質冷淡,經常會笑。
她對這個男人很好,探子們說,她會甜甜地喊他:相公。
男人會抱着孩子,牽着她的手陪她行遍萬水千山,他們會一起看日落;男人很體貼,有時候也會爲了早上餐桌上的一個新鮮雞蛋,跑到十幾裡外的小鎮上去買;他會給她和孩子在樹上架鞦韆,一家三口在夕陽裡玩鬧。
五年的時間,我跟姜堰的探子也陪着他們走遍了大半個帝國。最遠,他們到了極西的地方,穿過漫漫黃沙;最東,他們東渡海水,在小島上盤桓數日。
每個月我都盼着有他們的消息傳來,直到我再也力不從心。我在戰場上受了傷,不知怎麼的一直養不好,御醫們都說,我時日不多。
這日入夢,我幻想她喊這句相公時的模樣,我耳朵裡聽到了她的聲音:“相公。”
夢裡大約可以當真,她是在叫我。
我們一前一後進來,果然見蘇息已經醒來。他坐在牀上,表情呆呆的。他的面前,陌上年的兒子捧着個鏡子,正在給他照。
我一驚,腳步立在那裡,動彈不得。
蘇息的臉……
他的臉上,是怎麼回事?
原本白玉無瑕的臉頰上,突然爬滿了無數的紅色線條,那些線條沿着耳垂附近蔓延開來,糾纏盤結,竟然自然長成了一個藤蔓的樣子,從左耳一路延伸了半邊臉頰。好看也好看,詭異也詭異。
這樣紅的顏色,如果不是我知道蘇息不喜歡刺青,幾乎要懷疑,是刺上去的。
“他的……他的臉,是怎麼回事?”我問陌上年。
陌上年也被嚇傻了,結結巴巴吧地說不出話來:“我,我也不知道!”
她求救一般地啜着劉策上前:“你幫他看看,可好?”
劉策坐在牀邊,二話不說,拉開他的手,開始診脈。他的眉頭剛剛搭上蘇息的,立即就是一跳,轉頭頗有些不善地問陌上年:“閻羅鬼手給他用的藥已經是極致,你給他吃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