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明白,他如今可以這樣冷酷無情,爲何先前,又肯那樣疼愛玉蓮?難道他的心,真的冷硬如此,給我看的一切,都只是爲了麻痹我嗎?
我抱着小小的孩子,眼淚掉落下來。玉蓮……等玉蓮醒了之後,我該怎麼告訴她這樣的真相,這麼殘忍的事實,她承受得了嗎?
可玉蓮……竟然再也沒有醒來!
湯泉宮被封鎖,誰也出不去,任何人也進不來。小倉庫裡存的炭火逐漸沒有了,屋子裡冷得人難受,就算關着門,也冷得打顫。
玉蓮生下孩子的第四天,突然就發起了高燒,不斷地說着胡話,只是一會兒喊“娘娘快走!”,一會兒又變成了“將軍,別殺她!”我不知道她夢到了什麼,但想來不會是什麼好事。
她的身體虛弱得很,撐着到了第五天夜裡,就再也沒了氣息。
她甚至沒來得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就在這個冬夜,毫無聲息地閉上了眼睛。至始至終,屋外的赫連七都沒有進來看她一眼。
第六日,等了許久的聖旨終於下達,隨着聖旨一起來的,還有靖安宮的許多宮人。我宮裡的人,通通都被他們帶走了,姜堰留下話來,讓我一個人在湯泉宮,等着審判結果。
都走了,整個湯泉宮都安靜下來。玉蓮的屍體被人擡了出去,經過赫連七身邊時,他低頭看了一眼,什麼表情也沒有。
但他抱走了那個孩子。
我冷眼看着,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他似乎有話要說,我卻當先一步關上了房門,將一切都阻斷。
我在等,也許今夜,我就可以離開掖庭了。
姜堰無論如何是不會放過我的,我已經十分清楚,對此也不抱任何的希望。
他帶走了湯泉宮裡所有的宮女太監,親近者必定是要杖殺,那些不親近的,也免不了嚴刑拷打。我始終不明白,他其實早已知道一切,爲何又要現在才發作,這不是多此一舉嗎?他寵愛夏熙塵,難道爲了她能夠成爲王后,這顆心已經如此迫切了嗎?
我在黑暗中,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屋外的白雪照得屋子裡一陣慘白,雕花欄的窗柩投到地面上,形成鏤空斑駁的影子。屋外的寒風呼嘯而過,帶着久經人世的滄桑。身下的座椅還是當年姜堰專程定做的,繁花似錦的圖案,張揚着鳳凰的高貴,如今卻一一不在嘲笑我的寥落。
我輕輕冷笑,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是死是活,此生再也不見,如此……
就可不傷心,不難過,不內疚,不痛恨!
有什麼不好?
我想着自己的心事,屋外立着的重重重兵,似乎也都跟着我沉默。我聽不見他們的走動聲,可心中如同死水一般,也不想去想。
月亮漸漸爬上冬天,雪夜的一切,似乎都與我的心境有關,從前覺得這一切都十分美麗,今夜卻怎麼都提不起心情來看一眼。
三更天了,蘇息到底什麼時候纔會來?
如今我獨自一人在這偌大的湯泉宮,走動中都帶起自己空落落的腳步聲,有些害怕呢!我自打入了掖庭,就算是生活在陰暗的地窖裡的那六年,都不曾如此孤單過,孤單得心都揪痛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