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屋子裡就多加了五盆炭火,近十個火盆一拿進來,屋子裡的溫度就陡然上升了一個高度,直熱得我渾身冒汗,衣衫都溼透了。
趁着葉孫出去準備藥,我轉到屏風後換上輕薄的夏日衣衫,才又出來給姜圖繼續再擦一次身體。葉知秋說,屋子裡熱,不能讓他出汗黏在身上,影響藥物滲透。所以一出汗,就必須擦掉。
一切準備就緒,很快火盆上的藥就開始散發出濃濃的煙霧,屋子裡除了近在咫尺的姜圖,別的都看不分明。屋子裡簡直悶到了極點,葉知秋和孫瑜也在外間,也熱得不行,拖了夾襖,仍然汗如雨下。
這一夜,我是在蒸籠裡渡過的。
姜圖從早上睡着了,就一直沒有醒,把我嚇壞了,時不時伸手到他的鼻子下去查探他的呼吸。
所幸的是,葉知秋的確是小兒病的大家,他開的藥質量十分可靠。
第三天早上,姜圖的臉頰紅紅的,我又害怕起來,葉知秋見了卻大喜:“娘娘,病症都揮發不出來了,小王子過了今日定然無礙,不用憂心了!”
我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
又薰了大半日,葉知秋再一次來看姜圖,見他紅彤彤的臉蛋慢慢退回粉嫩,喜道:“無礙了,再服兩副藥,就活蹦亂跳了。”
我懸着的心這才穩穩落回肚子裡。葉知秋指揮着幾個宮女將火盆撤下去,只留下三個,說不宜一下子降溫太多,免得冷熱交替引發風寒。屋子裡實在熱,我讓夏熙塵找來薄被給姜圖蓋上,這纔開窗子通風。
窗子打開,一股冷風吹了進來,夾雜着一股子的水汽。
我已經三天沒有踏出這屋子一步了,被冷風一吹,頭腦略微清醒了些,才發覺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我走到窗子邊,想稍稍關上一點,不讓冷風吹到姜圖。
手剛剛搭上窗柩,雨幕裡兩個撐着傘的身影,就這樣突兀地闖了進來。他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半邊身子都是溼的。蘇息在他身後撐着傘,更是渾身溼透。
我與他,就這樣隔着半扇窗戶,一簾煙雨,默默地對望。
我沒有打算走出去,他亦沒有走進來,時間好像魔住了,滴滴答答的雨聲都在蠱惑着我們。
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這個男人了呢?好像……自從我成爲侍從女官開始,就沒有認真地打量過他。我原先記得,姜堰是個好看又精神的男人,嘴角總是掛着淺淺的笑,讓人覺得他溫柔細緻。
可,雨中站着的這個男人,傘下的容顏蒼白憔悴,手攏在袖中,直直垂在身邊。他定定地站在那裡看着我,眼神是專注的凝視,面上沒有表情,可眼睛裡,有種東西綿綿涌現,又似乎被什麼壓抑了,翻滾不息。
他亦看見我看到他了,動了動嘴角,卻沒有說話。
我的頭髮溼噠噠的,是被熱出來的汗水澆頭的,被風一吹,才感覺到涼意。
我抖了一抖,夏熙塵連忙找來披風給我披上。我裹上衣衫,仍然不想動,眼睛只是看着前方的二人,不言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