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興國的描述,印月先入爲主的認爲紅玉昨晚表白失敗並且也發現了劉時泰是公公的這個事實——可是眼下這兩人的情況明明就不對啊!
劉時泰在來的時候看到印月稍稍有些羞赧,他遞給印月一個包裹,打開一看卻是女人用的騎馬布和一些棉絮包包……如果說劉時泰是喜歡紅玉的,兩人妹有情來郎有意——那昨日又怎麼會吵架呢?莫非是紅玉嫌棄劉時泰是閹人?
可也不對……如果她嫌棄她是閹人就根本不會再方纔見到劉時泰的時候浮起那種只有在女子遇見情郎的時候纔會露出來的表情……但是兩個人又似乎關係沒那麼深入……
想來想去,印月都想不通劉時泰和紅玉這兩個人……
所謂情濃話酣——想來那兩人若是有真情,那必然是和那些剛剛相愛的人一樣都總有說不完的話。她只好生照顧紅玉躺在牀上休息,一頓客套之後就不想再打擾那兩人,便開了門自己出去幫紅玉洗褲子去了。
紅玉情竇早開,這一點印月早就發現了——可她如今也不過十一、二歲,這孩子的心思真叫印月擔心之極。紅玉不必曉晨或者其他女孩子,紅玉執執着、堅強還固執……她認定的事情是任誰都無法改變的。
印月洗完衣服去廚房開始準備中飯,在竈上一切安安穩穩之後,她望着院子裡那晾曬着的衣服,它們就被掛在是曬衫的繩子上,白灼的日光照在上面將衣衫的影投在地上。印月卻忽然想到了這麼一句話:假裝愛,是一件痛苦而倒黴的事情,除非你已良心喪盡,否則便要承諾愛的假象,那心靈深處的絞殺,永無寧日。
印月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愛上了魏朝……抑或是自己因爲看到魏朝如此愛印月而愛上了“愛着印月的魏朝”——自己愛的其實是一個男人愛的行動?到底是什麼呢?爲什麼那個被救回來的夜晚自己那麼篤定的愛上了魏朝,而今卻滿是遲疑?
聽聞大鍋裡面煮着的湯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貌似已經快開了,印月斂起心神只想着:相思無用,多想無意,還是且行且看吧。
“啊呀——”印月一聲尖叫——她腦子裡面想得這麼好,可自己的身子卻誠實無比,一個不注意竟然將手給燙傷了。
這熱火一般的灼痛直叫印月生生流下淚來,不哭不哭,可卻還是模糊了眼眶;不痛不痛,可心就像是被撕開了口子;不想不想,可腦海裡第一個浮起的偏偏就是那個人!不能自欺欺人,其實印月就是在一次次與魏朝那柔弱無骨的碰撞和翩若驚鴻的交鋒中,一不留神就被他吃了自己的真情。
可是,畢竟人都是有感情的,有七情六慾,總有太多的現實問題讓印月無法全身心的去顧及自己的愛情。
印月看着自己的紅紅高腫起來的手掌,心中決絕,只是想着:我不是你愛的那個人,不過是用了她的皮相,再說自己只是塵世中的一員,又怎麼可能不顧他人的眼光,不顧家人的心情,不顧別人的感受去愛,去追逐呢?
也許此刻自己的下的這個決心會讓魏朝在自己這個“印月”離開的時候難過傷心,但是總比讓自己這個“印月”失去自己這個現代的靈魂好——因爲沒有人會陪別人一輩子的……
“呵呵……呵呵呵”想到此處印月也不禁覺得自己殘忍,但竟然笑了出來。她起身之後行到竈邊但仍然是不住地大笑,然後似乎一口氣沒上來,咳嗽了好半天。眼淚出來了,仍是在笑……到了後來那大笑基本成了嚎啕大哭。
萬籟俱灰的那一刻,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拍印月肩頭,說道:“印月你怎麼了?”
那聲音聽着熟悉不用多想就是劉時泰,印月想要儘量擠出一個笑臉好讓自己不要那麼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可無奈實在太疼了,於是印月穩住早已經顫抖不止的身子,咬着牙儘量的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不難麼哆嗦,揚起手尷尬笑道,“手被燙了一下!”
劉時泰站立在她身側,嘆了一口氣道,“你一旁歇着吧……我來幫你處理。”說話間劉時泰就扶着印月到一旁坐下,輕手輕腳地幫印月小心處理創面。他眼睛看着傷口,可卻是開口問道,“印月最近可是與魏兄有些什麼罅隙?我見這幾日魏兄也是頗爲憔悴……”
“我……我們沒什麼,時泰兄莫不是忘記我還是孀寡之身吧……”印月面色萎頓,坐在那裡只是咥然,急切地找話填補尷尬,生怕停下的那短短一瞬,那種無話可說讓人難堪至極,空氣中的茫然簡直叫人窒息,“對了,去年見過的李妤兮倒是見到了,她現在都成了勖勤宮的新娘娘。上次還與我說希望再與我們一羣人一起見見面呢。”
劉時泰仍是仔細地握着印月的手幫她上藥處理,只隨口應了一句:“呵呵,是好久沒見了。”
印月覺得方纔還是火辣辣的近乎要麻木的手掌漸漸清涼,不禁對劉時泰大爲感激。她擡頭望着劉時泰只見他臉上已經覆上了一層細汗——這天還是熱的厲害,她不過只是在竈間待了一小會兒而已。
“多謝了,劉兄。你忙好了就去外面大廳坐着吧,這裡熱的很啊。”印月很是歉然,於是開口,“你遠到是客,而且還是興國的老師,這樣卻來幫着在竈間做事終究是我這個主人家的不是。”
“印月……我瞧着魏兄這幾日頗爲不易啊。”劉時泰一臉的無奈,卻還是開了口,“他近日忙着幫皇太子安排進那硫磺廣撒附近農田莊稼來控制蝗災,累的很。可每回偶遇我總覺得他眉頭深鎖間不會僅僅因爲這公事……”
“別提了,劉兄!”印月一聽他提到魏朝,情緒一時間受不了,激動起來,“我與他的事情我會自己去處理——到底是分是合……這並不是我區區一介奶口能決定的。他是宮中中官,而我……”
劉時泰愕然,他完全沒想到印月會這樣,她今日似乎有着堅定不移的決心,誓要忘卻和魏朝的情緣。他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憐憫,眼前這個慈慶宮的奶口姑姑看來並非常人,意志頗堅——只不過,她這種心性作爲一介女流確實是不妥。
“劉兄,叫你見笑了……”印月微微擡起頭,丹脣淺笑,眸子裡也露出一片璨斕,“午飯好了,若不嫌棄便一同吃吧。”
“好……好……”劉時泰見她雖是換了副面孔笑語吟吟喚着自己,可目光裡層層掩蓋下的蕭索還是不免讓劉時泰心驚。
她這種眼神哪裡是一個十八歲少婦應該有的呢?!
想到自己一年前遇見印月,那時候的她神情氣度完全不似如今這等……劉時泰還是嚥下了自己想要和她說的話,那件事情還是稍等片刻再與印月商榷:以前處理不當,那麼這次不要再出什麼紕漏了。
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只消自己還是興國的老師……
劉時泰一轉身卻發現紅玉穿戴整齊正站在他身後,她手上拎着茶壺,卻是臉色難看。不
用想,紅玉已然開口了,“想不到時泰哥哥消失了大半天卻是來了此處,我還當你找不到地迷路了……想不到原來是來找姐姐……是來找姐姐‘敘舊’了啊!”
“紅玉你誤會了,方纔劉兄是見我被燙傷了幫我擦藥膏呢。”印月知道紅玉的心情,如今她是個吃醋的孩子自然不能與她所計較,只盼快點解釋清楚。
“姐姐真是好口才,我可是看了好一會兒了。”可李紅玉卻是不依不饒,只冷笑,那笑容看上去非常的明豔動人,非常的詭異,“那擦藥需要抓着手一抓就是老半天麼?算了,我也不說了,左右是你們說了算。”
“玉妹妹……你怎麼?”
“不要說了,我不是說了我不提了麼?”李紅玉眼神一凜,直逼劉時泰道,“我差點忘記了,能在這小衚衕裡的小房子裡面切切實實的過一把咱們這平民的生活,難得呀——我的劉公公!”彷彿是故意要給劉時泰難堪,她說完還走進竈間,放下了茶壺,最後站在那裡斜睨着他冷笑。
劉時泰此刻眯起狹長的一雙鳳目,雙手抱胸,佇立門口,冠玉一般的容顏沒有一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