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人好難受,口好渴,渾身痠痛。
早知道不喝這麼多酒!曾嫿掙扎着睜開雙眼,想起身去喝水,可是眼前的景象着實嚇了她一跳——一根蠟燭閃着微弱的昏光,破舊的老房子?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曾嫿原本是應該出現在堂姐的婚禮上面的,她今天是伴娘。難道被人挾持了?在醉倒的時候被綁票了?!
“嘎吱”
這間老房子的房門突然被推開,走進來一個四、五歲的孩童,見牀上之人醒了過來,忙奔過來,爬上牀,摟住了她的脖子,奶聲奶氣的叫了聲:“娘!”
曾嫿頓時額頭黑線三條,石化風化火化了。可惡的伴郎們,灌醉自己之後還玩這麼過火的把戲!她推開摟住自己脖子的小男孩,問道:“你是誰?叫他們都出來吧,玩得有點過火了,小弟弟。”
“孃親?!”那小男孩見印月不理睬他,頓時就一臉的委屈,馬上就欲哭出來。
“撲通”一顆青色的秋蘋從小男孩的手裡掉在牀上,滾落到了地上。
“別亂叫!!”曾嫿不滿的嘟囔着。
小男孩終於嚎啕大哭了起來:“孃親,孃親,你不要孩兒了——孃親——孃親……”
天哪,這個孩子也太會哭了吧!等等,他這是什麼造型啊?!那羣伴郎還真下血本啊,找了這麼個童星來COS,還穿了漢服之類的奇怪衣服。
“別哭了,別哭了”被這個小孩子哭的心煩意亂,曾嫿不由得哄起他來,順便準備下牀開門去找那羣看好戲的伴郎們。到時候,哼哼,有他們好看。
“月娘,你醒來啦?”
曾嫿擡眼望去,只見一個身材中等的年輕漢子走了進來,手裡面還拿着一個碗,一股子中藥的味道瀰漫開來。
她連忙用手捂住鼻子,轉過頭去:難聞!從小就受不了這個味道!
“來,興國下牀,別累着你孃親,可不能再吵了啊!”那漢子見先前那男童不斷哭喊,便招呼他下牀。
曾嫿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卻見那年輕漢子頂着個假頭套坐在牀邊,勸她喝藥。
曾嫿擰着鼻子厭煩地問:“你是誰?玩夠了嗎?玩夠了叫他們出來,我明天還要去面試呢!”
“月娘?”那漢子老實巴交的,竟然求饒似的憨厚一笑,“你昨天昏過去了,大夫開了藥,叫我熬給你喝,來把藥喝下去吧,我還給你買了甘草話梅了。”
曾嫿不欲與他多言,正想下牀。那漢子竟急忙單手攔着她往牀上按,言道:“可不能下牀!月娘,大夫說了,你剛生下孩子,要坐月子,不然傷身體。”
曾嫿想掙扎卻覺得腰部突然一陣痠痛,腳疼的再也邁不開去。只能被他架上了牀。
她憤恨地望着眼前的古怪男子,狠狠的將他手中的藥碗打掉,藥碗摔到地上“砰”的變成碎片,烏黑的藥汁灑了一地。他竟然也不生氣,只是蹲了下去收拾着。
“你是誰?” 曾嫿倒在牀上不服氣的問。
那漢子臉色一怔,隨即討好道:“月娘,別傷心了,孩子沒了還可以繼續生,我們還會有的。”
這時候,忽然起風,一陣風吹進來熄滅了燭火,白亮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整間房間,曾嫿終於看清楚那男子身後銅鏡上映出來的女人臉。
那竟然不是自己的臉?!!!!!
========================================
大雨傾盆。
深宮某處,一個瓷枕跌落在地上發出“啪!”的刺耳聲響,可還沒有傳出宮房,已然被嘩嘩雨聲所淹沒。
此時,皇太子才踏出乾清宮,剛剛離開皇上還有鄭貴妃及皇弟福恭王的夜宴,坐上銅輦。
大雨中,前方有人遠遠迎來,那人行禮之後,言:“小人魏朝,叩見太子殿下,太子妃讓小人稟報說,才人娘娘已經臨盆了,請皇太子速回宮。”
皇太子囅然而笑,心情似是大悅——希望是個兒子,那就是元孫了!
還有……關於母妃!
從來沒有見過面的母妃。
不過經過這次,爲福王的一番求情——父皇終於同意能讓自己去見生母恭妃了。
雙喜臨門了!
今日且先去拜見母妃。
就在快要到皇太子生母宮室的時候,忽然有年幼的宮女衝出,跌坐在皇太子坐輦前,哆嗦:“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
她的聲音帶着恐懼,隨着雷聲轟然劈下,顯得格外陰寒。
身邊那名叫魏朝的宮人,上前一把抓住那小宮女手腕,厲聲疾言:“來者何人,竟然敢驚擾皇太子!”
“皇太子殿下……救命啊,皇太子殿下,娘娘她快歿了!”那年幼的宮女似是夢魘一般的歇斯底里起來。
雷聲轟鳴,照得雨中的各人臉上都有一種詭異的顏色。這時候,皇太子從輦中下來,又驚又怒急馳前往恭妃寢宮。
這王恭妃幽居的冷宮,是從小到大都未曾來過的。內心曾不下萬遍的幻想這幽居冷宮的母妃,倒是怎麼樣的,可是眼前的這座冷宮,卻讓人隱隱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一道悽然之氣直衝天寰。
怎麼會?
生出這樣大的幽怨之氣!
可是,這座殘破的冷宮,宮門緊閉。
魏朝過去一試,鎖門的大鐵鎖早已發鏽而不得開啓。
“給吾砸開!”皇太子內心一沉,母妃……你千萬要無恙啊!
“遵命!”魏朝運氣,使起外家功夫,將鐵鎖硬生生砸開,皇太子乃抉門而入。
雷電一閃,劃破虛空,電光火石之間就已到了王恭妃榻前,又一道電光閃起,只見眼前一婦人慘臥榻前,只餘一氣,一手垂下,腕上鮮血已然凝固。 Wωω ▪тTk дn ▪¢O
皇太子見狀急忙上前,跪報起那婦人,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大哭,疾呼“母妃”。
那婦人在昏迷中聽到哭聲,將枯瘦如柴的胳膊伸出,顫顫巍巍地撫摸着皇太子的臉頰顫聲道“可是皇兒?”
“正是孩兒!母妃!孩兒不孝,來遲了,讓母妃受苦!”
此時王恭妃,似是迴光返照,努力支起身體,眼中生出點點瑩光,想看清兒子的相貌。
她的面孔微微有些扭曲,在昏暗中,皇太子發現,她眼中蓄滿淚水,沿着已經過早衰老而產生皺紋的臉,輕輕劃過,依稀可見當年年輕時代的一抹風華。
時,雨止。
皇太子望着她早已渾濁顯白的雙眸,驚道:“母妃,你的眼睛?!”
那王恭妃只覺得一時之間,胸中憋悶了多年的冤屈苦悶,如同出籠的猛獸一般,再也止不住了。
她怨皇帝的薄情寡恩;她思念自己的孩子;她在愁苦中消磨;她在淚水中度日。
花開花落,秋去冬來,總盼不到出頭之日。
最後一切均化作撕心裂肺的大聲泣哭,道:“我兒長大如此,我死也無憾了。”
這慘痛的涕泣之聲在夜間雨後寂靜的深宮裡面讓人聽起來得到十分的悽慘。
王恭妃哭罷,頭一歪,留下兩行清淚,歿了。
這座冷宮,頃刻間回覆到以往固有的死寂。
“母妃?!母妃?!”
他重重跪倒,一瞬間天地都灰飛煙滅,這二十多年沒見過的母妃的身軀開始冰冷。
回答他的不是王恭妃的聲音,而是王恭妃懷中一顆珠子滑出,落在地上的聲音。
他撿起一看,原是一枚早已失去光彩的東珠。
魚躍龍門,原本便是宮中女子的夢想,所有的奼紫嫣紅,不過是爲了那九五至尊偶然的驚豔及一時青睞。
皇上二十多年前的隨意一次寵幸,竟然讓她蹉跎了一生。即使自己已然被封爲皇太子,也沒有讓母妃過上花團錦簇般的好日子,也不能改變母妃悽慘的處境,而最後在不堪虐待的悽苦生活中死去。
悲傷,爲難,憤怒,在這一刻襲來。
他放下母妃,負手立於窗前,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潸然淚下。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
自己還有大把的時間!
慈慶宮承華宮,王才人房內宮人穩婆忙成一團。
一聲嬰兒嘹亮的啼哭之聲像是感應到了皇太子此時的心境一般,劃破了這夜的死寂!
元孫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