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孫雖然聽了曉晨的話, 可終究還是心神不寧——自從上次被話梅噎到之後,他就十分依戀自己的這個奶口。母親王才人對他溺愛非常,也就任由每日他粘着自己的奶口。
“小爺, 先來嚐點奶糕吧。”
李紅玉個性頗爲爭強好勝此刻見曉晨熟悉皇長孫而討好, 自己也就下意識地想要那自己伺候的皇長孫殿下對自己有好感——這樣以後也能常常尋到方便去找劉時泰。
皇長孫並不回答, 還是怔怔望着那一頭。
紅玉見他這副樣子, 心中不悅, 想到自己曾經帶着侯興國四處亂竄玩耍的情景,她只覺得眼前這個還是難相處——若不是,爲了他……她纔不會來。
驀地, 皇長孫眼眸閃光,他直盯盯那爬山廊的盡頭處——紅玉、曉晨放眼望去, 那來人正是印月。
“奶口——”這聲音滿是嗔怒, 可卻奶聲奶氣, 那聲音的主人已經飛奔出去,奮力跑上那爬山廊。無奈爬山廊越來越陡, 小小皇長孫到後來累得居然喘氣不止。
“怎麼了,跑得這麼喘。”印月笑吟吟盯着皇長孫殿下,她剛剛離開魏朝,心中很是悽然。但是走上這爬山廊,就望見穿着厚厚雲錦紋常服的皇長孫“噗哧噗哧”喘着粗氣向自己跑來的可愛模樣, 卻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奶口——奶口——”小小的腦袋下卻是圓滾滾、大大的身子, 皇長孫由校吃力地扒拉着印月的藍色澳裙, “玩——陪由校玩——”
“好。”
印月低頭俯視這孩子, 眼角卻瞄上了遠處佇立着正不言不語雙手抱胸的李紅玉。看樣子她原本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子, 眉清目秀的,可此時卻嘴脣微抿, 似乎很不開心?
印月俯身抱起皇長孫殿下,卻行到紅玉身邊將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惟恐有一絲疏乎,“怎麼了?還不習慣麼?”
那李紅玉好不容易按耐住性子,正要回答卻聽得遠處有人叫道“印月奶口——”。
一片夕陽金光之下,那人束髮的金冠閃爍燦燦,一身海藍色雲紋錦緞的常服溢彩流光,立於園子入口的階石之上。
李紅玉不認識那人,於是輕扯曉晨袖子,悄聲問道:“那人是宮中的哪位貴人公子、皇親國戚啊?”
曉晨眼尖,瞧那人順風正款款走來,急忙拉着李紅玉一同襝衽行禮:“宮婢拜見瑞王殿下”李紅玉不明就裡,也就依樣畫葫蘆地一同唸叨行禮。
“奶口印月,恭迎瑞王殿下駕臨。”印月抱着皇長孫殿下,故意脆聲相迎。
瑞王從外邊走進來,正漫步走在爬山廊上。此刻,聽她的聲音似珍珠滾動於玉盤中——既清脆又悅耳,不由含笑頷首,“此處風大,印月奶口不如帶皇侄由校去廳中稍坐!” 他說完也不管印月是否願意,扯着印月的手臂,擡腳向裡走去。
“瑞王殿下!”印月心中一驚,一怕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只能強自微笑着道,“人多口雜,您身份尊貴還是勿要給人瞧見了!白白辱沒了您的名聲!”
“由校也在,我這個王爺還沒怕,你怕什麼!”瑞王早就料到她有這麼一句,於是嘴上一咧,趁着曉晨、紅玉還雲裡霧裡,就輕聲在印月耳畔說了句,“畫娘,你不想知道你爲何回來這裡麼?”
“咦……”印月嬌軀微顫,十指緊張的抓住了懷中皇長孫殿下的衣襟,她眼神飄忽着不敢去看瑞王,只生生由他領着前進,心中只是不解:這瑞王莫非全知道了……那他今日是來要挾自己的?!
“你們連個不要跟來了,快些去弄些水果點心!”瑞王扭頭,鳳目一掃,對着那兩個愣在原地的小宮女發號施令。
見此情景,印月心中恐懼,拖着自己的一雙金蓮,只顫聲道,“瑞王殿下……您難得來慈慶宮,不如去見見皇太子吧。”
“怕什麼,反正本王有的是大把的時光!”
不一會兒,瑞王夾着印月帶着小皇長孫就這樣消失在那兩個丫頭的眼前。
曉晨雙手抓緊,大拇指指尖還泛起隱隱白色,她咬着下脣,面色深沉,似乎內心中正在糾結。
而一旁的李紅玉則是怒氣衝衝,杏眼圓瞪,她實在是驚愕——這印月怎麼會和除了四少爺、侯二、魏朝、李進忠等之外的男子還有不清不楚的糾葛?!而且更甚的是,那個男人是瑞王,瑞王不就是縱馬踏死張媽的兇手麼?!
李紅玉咬着牙,緊緊抓着自己身邊兩側的裙子,剋制自己的脾氣。如果沒進宮,她可能還是對印月一如既往——可偏偏自己任性了這麼一次之後……機緣巧合,不,應該說是老天有眼!才讓她能順利進宮,也真真看明白了這個印月!她有些明白了張媽當年的那句話……
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胸口憋悶非常,只不斷念着:月兒姐啊,月兒姐姐……我真是沒有早點看清楚你!我後悔了,真該聽張媽的話!不過……現在應該還不晚……
“紅玉,你怎麼還愣着啊,我都叫了你三遍了。”曉晨見紅玉面色陰沉,在她肩頭推了一把,莞爾一笑道,“快些收拾了回去吧,王爺他們都還等着呢。”
李紅玉有些不自然,她看了看曉晨,又打量了自己的裙角,遂嘆道,“月兒姐姐她就這麼跟着那個什麼狗屁王爺去了?她未免也太……”
“紅玉姐姐勿要說此等大不敬之語!”聽李紅玉口不擇言,曉晨收起笑臉,用自己略顯粗燥的手指着李紅玉,正色道,“在宮內胡亂議論皇親國戚是要被罰的!妄言是罪!況且,瑞王爺是王爺……他叫姐姐過去總有他的原因,我們急什麼?況且小爺也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我面前倚老賣老,不過是比我早進宮幾日罷了!”李紅玉聽得不耐煩,甩出一個白眼便拂袖而去,也不管曉晨一人能否將物件都收拾回去。
“唉……”一陣秋風吹過,帶起些許地上的枯葉,曉晨無奈撩了撩自己的耳後被吹亂髮絲,撅起小嘴,只得自言自語道,“瞧這亂成一團的樣子,可怎麼收場啊!”
曉晨心中如今只想着一個人,她只盼那人快些來,這如今迂迂迴回的一團糟——似乎只要那人來了,就一切萬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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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福恭王聽着手下探子來報,大吃一驚,他跳下椅子,俯身揪住那人的衣衽,喝道,“你方纔所言可句句屬實?!”
那探子不明白自己主子怎麼會如此暴怒,戰戰兢兢答道,“屬下句句皆是眼見,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福恭王怒極攻心,一把甩開這探子,飛起一腳就朝他身上踢上去,“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那探子被他這麼一記重腳只踢得七葷八素,可知道自己主子脾氣暴戾,也不敢多待,便謝罪灰溜溜退下。
福恭王一臉怒色,他眸子中似要冒出烈火噬人——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的這個五弟怎麼會頻頻去找那照顧皇長孫的奶口。他們兩人似乎走得頗爲近了些,這個五弟怎麼這麼看不清當前的形式!
“來人!”福恭王一揮手,想要派人去請五弟來,要他不要自毀前程。可只忽地一想,他又遣退來人。他細細回想,似乎自己的五弟約那奶口一同去見秋月……
想到秋月,福恭王不得不重新部署——這個秋月可不簡單啊,五弟啊五弟,你究竟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