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這一走,心裡煩躁不免走錯,繞來繞去,只覺得四周風光如畫,蒼松翠柏,甚有氣派。可是幾叢冬青灌木和蒼松虯柏所顯露出一些生機在此時卻實實在在的給她一種淒涼的感覺。
越往西邊去,居然還見到幾乎有近五米高的城牆,卻見到一座石橋似乎是連接北海和中海的,更加奇怪的是那太液池上的橋的橋墩寬度居然比橋洞跨度還大。於是,不自覺往橋上走去。
忽聽得身後有人呼喚自己,轉過頭去,那人確是劉時泰。
“劉兄,你怎麼在宮裡面?”印月看到劉時泰有點莫名其妙,雖然心裡狐疑,卻一時也尋思不過來,“你這是?”
面對印月疑惑的目光,劉時泰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印月姑姑,這便是在下的另外一個身份。”
“什麼?你是宮裡面的人。。。。。。公公?”印月見劉時泰此時的服裝,彷彿憬然而悟,卻又詫異萬分。
“呵呵,姑姑不妨與在下邊走邊聊,待過一會兒,龍舟那邊也要找姑姑了呢。”劉時泰眨了眨眼睛,笑道, “劉某定當具言相告,絕不欺瞞。”
當下二人邊互相作揖,由劉時泰領路,往龍舟御宴處行去。
“我聽得劉兄上次說令尊是遼陽協鎮副總兵,可如今怎麼?”
“家父乃遼陽協鎮副總兵。”劉時泰輕撫衣袍,謙和一笑道,“我家祖上在至正年間,參加了繆大享的起義,立了軍功,被洪武□□立爲延慶右衛正千戶,世襲武職卻是不假。”
“那。。。。。。你在這宮裡面的身份是?”印月實在是不明白,劉時泰究竟是不是公公?如果是世家公子,又爲什麼來宮裡面任職?
“姑姑可是指,在下。。。。。。”劉時泰臉上微微一紅,接口下去道“在下確實是乾清宮陳矩——陳公公門下。由掌家常雲公公管教,任職司禮監。”
“爲什麼做太監?”此言一出,印月也知道十分的尷尬,卻收不回來,十分失禮,不由得面色大窘。
劉時泰此時面色坦然,不以爲忤道:“不瞞印月姑姑,在下自幼不喜學習儒家教義,十四歲那年夢到自己前世乃襄陽老僧,於是自宮,以便完成前世志願。”
“。。。。。。”印月聽來覺得有些荒唐,覺得如此大好一個青年卻自宮,不免搖首,無言以對。
劉時泰笑言:“看來姑姑也一時間接受不了啊!不過我問過我母親,她生我的時候確實恍惚間夢見襄陽老僧曰來借房住。”
印月見自己的心思被對方看穿,不好意思的扯開話題,“劉兄進宮多久了啊?”
“我是皇太子被封那年進宮的,四年了呢。最近看了頗多的佛經,醫術,更加覺得養生之道的重要和事事都講求一個夙緣啊。”講到這裡,劉時泰不免兩眼眯成一條縫,忽地一頓,問道,“你信不信,今日你我能在一起遇着,說話也是一種夙緣?”
印月在沒有穿越之前的現代是一名無神論者,如今聽得劉時泰的一句話,忍俊不禁撲哧一笑:“劉兄,別跟我扯淡了!我跟你有夙緣?那如今你是太監,我卻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呢!何來的夙緣啊?”
劉時泰原笑着聽印月說話,至此臉上變了顏色,雙手連連搖着一本正經道:“別別別!姑姑千萬別有這個妄想!夙緣並不一定是男女之緣!方纔在下可是一句假話皆無啊!”
印月見他這副模樣,心知自己說話過了頭,不免臉上一陣燙,緊張的心蹦蹦地在胸膛裡面跳。
劉時泰盯了一眼眼前漲得面臉通紅的印月,不知怎的,心裡再也尋不出一個溫馨爽朗的“佳人”形象,竟然無端生了一種親切之情——不是男女感情,是親人一般的親切熟悉之感,大感奇怪。
行到御宴之處,似乎剛剛分出幾組龍舟的最終勝負,於是二人趕忙別過,各歸各位。底下樂工供奉鼓瑟吹竽、編鐘大呂、金磬玉鼓齊鳴,宮女踏着拍子,揮舞流蘇,一片歌舞昇平,好不熱鬧。皇上在上座因爲興奮,臉色緋紅,神采奕奕。
此時,一個宮人匆匆行到慈聖太后跟前,躊躇不敢前進,待得歌舞之聲稍息,慈聖太后身邊女官把她喚到跟前,一聽之下不禁色變!女官轉身湊到太后耳邊說了幾句,太后一時氣急,差人叫印月上前講話。
“我聽說,你可是最近死了當家?” 慈聖太后目光慈祥,聲音入耳彷彿要融合進人的身體。
“回稟太后,確實如此。”印月心裡不免嘀咕,古人似乎很注重這種事情,覺得晦氣,莫非自己要因此被趕出去?
“據說前個月皇長孫因爲你抱出去薦香亭院子裡面,大病了一場啊?!” 慈聖太后目光忽然犀利起來,直射印月身上,“莫非是你的心不在皇長孫身上?”
聲音雖輕,但是皆傳入坐於周邊的皇上皇后,鄭貴妃已經皇太子伉儷耳中。
那一瞬,印月被周圍的目光壓得喘不過氣來,心神不寧,不敢隨意移動半分,只是恭恭敬敬回答,“回稟太后,奴婢是帶元孫去過,但是太醫說元孫的病並非由此引起,經過太醫的診治和奴婢全心照顧,元孫很快就好轉了。奴婢既然已經入宮做了奶口,那心裡就自然事事以皇長孫爲重!奴婢除卻昨日,之前並未回去自家宅子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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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聖太后凝視印月一陣,忽然笑了起來:“你這孩子,實誠。一點也不欺瞞,只這份誠實恭謹,就很是難得——這次你當家人的離去,真是苦了你。元孫由校是我皇家的尊貴骨血,你家裡遭逢鉅變,還能一心以元孫爲重,實屬難能可貴啊!”
印月低首佇立一側,默默聽着慈聖太后像是誇讚,又像是勸誡的話——這軟硬兼施的皇家詞彙——是誰在背後唸叨這些給慈聖太后聽的。
意欲何爲?!
用心實在是險惡啊!
“承華宮奶口印月,忠於元孫,爲人恭敬勤謹,念及其夫婿天年不測,現特准其在元孫滿週歲之後仍然居於東宮照顧。”慈聖太后似乎累了,倚在座位上,最後溫馨慈愛中透着威嚴和期望,沉聲言:“我上次見你,就知道是個持重謹慎又忠心的,今日一問果然如此。今後莫要辜負我和皇家的信任纔好。”
冠冕堂皇!
聽到此處,印月才放下心頭大石,低眉順眼地應了聲:“慈聖太后說的是。”
慈聖太后顯然是身體疲乏支持不住了,末了囑咐要盡心竭力照顧元孫,又賞賜了印月一些珍稀物事。
印月謝過後就抱起元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口中細細咬着糕糉,心裡想着:也罷,賞賜之物拿回去給曉晨或者紅玉玩也不錯。
賽龍舟之後,似乎還安排了文職大臣去宮後苑觀賞武官們的射柳,印月考慮到元孫需要休息遂坐着宮車回慈慶宮了。
剛到承華宮門口,就見到曉晨等在一邊,衝了上來,着急道:“姐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