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果持刀的手一直在顫抖着, 最後也無法下手。
她拉扯着步小岸往醫院的樓頂上艱難地走去。
她的腿也軟了,不住地顫抖。
辛趕緊跟了上去,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爲什麼要去樓頂?那樣的地方對她來說是絕對不利的。
難道她想要和小岸一起……
辛氣到不行, 可是一時之間手無寸鐵的她還真是無能爲力, 恨自己無所作爲, 連自己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由開着車和蘇信葉到達了現場。
接到通知的時候由並不打算帶只剩半條命的蘇信葉來的。但是蘇信葉強烈要求要一起去。
“之所以……把我接到國內, 不就是因爲……因爲這件案子麼?”
警局的其他人還在勸慰說讓她別去了, 以她現在的健康狀況去只會添亂。
“讓她去吧。”由一邊把槍裝好一邊說。
“可是由警官。”
“讓她一起去。”雖然由說話的聲音從來都是緩慢理智的感覺,可是卻有讓人無法抗拒的氣魄。衆人無話,畢竟負責蘇信葉的也是由, 既然她都開口了,去就去吧!
“現在情況怎樣?”由在和之前就到達現場的同事瞭解情況。
“持刀的犯人挾持人質到了天台了, 但是犯人很聰明, 用水泥牆擋住了自己, 我們的狙擊手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位置開槍。”
由拿着望遠鏡看去,見天台上步小岸坐在地上, 在她身後還坐着一個人,那個人把刀架在步小岸的脖子上,似乎在說些什麼。
那個人由認識的,是陳果。
由放下望遠鏡:“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天台的風很大, 也開始下雪。
陳果就這樣抱着步小岸, 雙眼發直, 自言自語地說着:“小岸, 你說, 會有另一個世界嗎?”
“可能,會有吧……”
“那麼, 我們能在另一個世界裡相遇嗎?”
步小岸沉默了。
陳果慢慢地告訴步小岸,蘇亞是她推入地鐵的。那天的地鐵站很擠很擠,她知道地鐵探頭都在哪些位置,她喬裝在人羣中假裝不經意地推了蘇亞一把,她就跌入了軌道,支離破碎。
“其實我也好害怕,看見她變成那樣一灘血肉我也很難過。我知道她是真心對待我把我當成好朋友的,可是我就是經受不住內心惡魔的誘惑,終於做出了這件事……
“我以爲只要蘇亞死了,你就能重新回到我的身邊,結果事情並不是這樣……你更加的遠離我了。我傷心懊惱,日夜忍受着噩夢的折磨,可是我無法忘記你!我要去找你!後來我終於找到你了,可是你又有了其他親密的人了。我不能忍受這些——爲什麼我爲你做的事情你都看不見?!我也可以爲你奮不顧身我也可以不怕那些所謂的詛咒陪在你身邊的,爲什麼你不要我!!那個叫辛的,她有比我對你還好嗎?爲什麼明明是我最早認識你的,卻被你推得最遠呢??
“既然都已經殺過一個人了,我也不在乎多殺幾個。我趁着辛在學校醫務室休息的時候給她注射了迷幻劑,讓她產生幻覺,讓她自己殺死自己!誰知那種迷幻劑還是難以控制藥量,她最後也沒有死。於是我決定自己動手。我知道那天她要去圖書館,於是事先在圖書館中點燃了實體迷幻劑。可是當我把那女人殺死之後我纔看清,根本就不是辛!我錯殺了人……
“我開始日日夜夜都睡不着,那些人死亡時的臉一直在我的腦海中回放着,我也害怕,我好怕,我都不敢一個人走夜路,只要是一個人呆着我覺得我快要瘋了!都是因爲你步小岸!沒有你我怎麼會變成這樣?!我不會是一個會去殺人的人……我是醫生,我要救人啊!
步小岸安靜地聽着陳果類似瘋魔的話,不發一語。
雪紛紛揚揚地落下,輕盈地落在她的頭髮上,睫毛上……
從這裡望出去,整個城市能盡收眼底,灰色的天空是佈景,紅色的血那麼刺眼,白茫茫的一片,飛舞着飛舞着,那麼飄逸那麼美麗,其實,是在墜落……
“讓我來擊斃她。”蘇信葉說。
在場的所有警員都轉頭看向坐在椅子上這個不停咳嗽的女人。
“我……可以的。”蘇信葉露出淡淡的微笑,望着由。
“真是開玩笑……不可能的。”果然,被人一口回絕了。
“讓她試試吧。”由突然說。
“由!”組長走過來說,“你實在太任性了!”
由把自己的配槍遞給蘇信葉說:“她的能力在我們任何人之上,我親眼所見。”
由是從來不會說大話的,同事們都信任她,可是這是人命光天的事不能兒戲。而且由把槍遞給蘇信葉,蘇信葉卻苦笑着沒有擡手去接:“勞駕……我沒有力氣動彈……”
“……”
“哎喲,爲了由警官的信任,我拼了……咳咳。”蘇信葉突然雙眼凝神猛地奪過由手中的槍,一絲病態也沒有反而動作乾淨利落到讓人瞬間無法反應過來。她連瞄準也沒有,奪過槍甩臂向前,“呯”地一聲,窗戶的玻璃全碎。
所有警員安靜了,半晌。
“子彈呢?”
由拿過望遠鏡往外看去,笑了。把望遠鏡遞給組長。組長半信半疑地接過望遠鏡望去,全身一僵。
在目所能及異常遙遠的牆上,一個黑點,那是蒼蠅的屍體。
“咳咳咳……”蘇信葉的咳嗽聲打斷了沉默,“快些決定吧……”她臉色蠟黃,捂住嘴的指縫中滲出鮮血,“我快要沒有那麼多血可以繼續吐了。”
“你恨我嗎小岸?”
步小岸沒有回答陳果這個問題,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越飄越繁密的雪花。
“恨我嗎?小岸!不要不回答我!”陳果的聲音已經帶着哭腔了。
恨?恨是什麼?是穿越生死穿越輪迴穿越了一切都無法釋懷的感情麼?
“陳果……”許久,步小岸發聲了,“我記得第一次,我們見面的時候,我在哭……那時候的我被所有人嫌棄,沒有人願意接近我,說,只要接近我就會帶來厄運。我很難過,不想見任何人,但是那個時候你出現了。你給我遞了一支棒棒糖,微笑着說,糖好甜的,不要哭了。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覺得你是我的英雄,那個時候我覺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告訴自己,無論以後怎樣,我不會忘記你這個人,不會忘記你說過的話對我的好,永遠不會……”
“小岸……小岸……”陳果已經泣不成聲,“跟我一起死吧!一起死好不好?離開這個讓人絕望的世界!!我愛你小岸!”
辛站在她們倆面前不敢上前,她們的對話也只能聽到幾句。可是陳果這句話是她咆哮而出的,辛怒道:“你要死就自己去!不要拖累別人!!如果你真的愛小岸的話應該是要拼盡所有也要讓她幸福的啊!愛不是你那樣的!那不是愛!那只是自私的佔有!”
“不用你來教育我!”陳果突然把刀從步小岸的脖子上移開,對準了辛,“要不是你的出現,小岸會一直一直待在我身邊的!”
不遠的另一棟樓天台,由扶着持槍的蘇信葉。
“勞煩……”蘇信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幫我一下可以嗎……咳咳……我手沒有力氣擡起來了……”
由臉色有點泛紅,上前從蘇信葉的身後環抱着,雙手托起她的手臂。
蘇信葉依着由,感覺到由的長髮隨着風輕輕地飄到她的臉上,有些癢……
很溫暖呢……蘇信葉笑,真是很久很久,沒有被如此擁抱過了。
天台的風很大,由和蘇信葉就這樣站在,一眼望去,竟有兩人如情侶般相擁的錯覺。
“再往左邊一點……再往下一點……”
蘇信葉一邊慢悠悠地讓由幫她瞄準方向,一邊聲音就弱了下去,似乎下一刻她就會暈倒懷中了,由不免有些擔心。
“好,就是這裡。”蘇信葉突然有力地頓住,由感覺到蘇信葉本是無力的身體突然像注入了能量,連說話的聲音都堅定了。
“BYEBYE了……”
“小岸愛的是我!一直都是我!!”陳果猛地站起來。
呯地一聲,槍響。
步小岸猛地轉頭,一片鮮血卻矇住了她的眼睛。她張開雙手揮去,卻沒有觸摸到陳果。
陳果呢?
步小岸心驚,抹去眼前的血紅,從地上跳起來卻被辛攬入懷中,捂住了眼睛。
“不要看……”辛的聲音在步小岸耳邊響起。
發生……什麼事了?
在醫院大樓之下,陳果中槍的屍體被摔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