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長劍經由左右手轉換的過程,她看得提心吊膽,驚出一身冷汗,生怕他突然發狂真的抽出劍來。並非懼怕他怒劍嘯黃沙,現今她穴道已解,遠遁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然則逃跑實在是懦女所爲,她是本着一顆解決問題之心真誠的想要化解此人或者他身後的勢力與荷子之間仇怨的,在這個節骨眼上千萬不能夠出一點點差錯。
好在顏玦只是發發狠而已,那柄森寒的利器仍舊老老實實的待在劍鞘之中,遂鬆了口氣,緩緩道:“顏壯士儘管放心,小女子一定盡心盡力做好此事。不過,在做這件事情之前,小女子尚有疑問懇請壯士解答。”
顏玦似乎是皺了皺眉頭,不耐煩的說道:“你怎生如此囉嗦,有什麼事快點說!”
“請問,剛纔那一個被你,你的同伴引開的男子怎麼樣了?”她本來想說千步散的,但卻想到如此險境還是保守點低調點好,便改了口。
她不說,顏玦也不提,只見他皺了皺眉頭不屑的說道:“你問他做什麼!人都已經被你給玷污過了,難道還不想放過他嗎?俺告訴你,今次俺們就是要來解救那些被你們師姐妹抓來以供娛樂的苦命的男子們的!你不要以爲我現下有求於你就會卑躬屈膝做出沒有原則的事情來!”
她耐着性子道:“小女子知道壯士是有原則的,所以我也不求其他的,只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你們將他帶到哪裡去了?”
顏玦冷冷道:“你問這個做什麼?他本與你毫無瓜葛,輪不到你來關心!”
與她無瓜葛那與誰有瓜葛,她不關心誰關心?不管怎麼說人是與她一起出來的,又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的,東窗事發那一日就算是想要撇清關係也撇不清,使用美色拐帶秦王出宮的罪名那是坐定了。顏玦這廝真是舉世難覓的可惡,告訴她一下又怎樣,又不至於掉兩塊肉下來。頓時便將此人恨的牙癢癢,努力隱忍了怒氣說道:“顏壯士,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請恕小女子不能苟同!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與他畢竟,呵呵呵,怎能不關心?”
顏玦冷笑道:“你以爲俺真的相信你是出於關心才這麼問嗎?你以爲你裝出一副真心真意的模樣來俺就會告訴你麼?你把俺當做什麼了?告訴你,你可以把俺當做西瓜、甜瓜、哈密瓜,可就是不能夠把俺當傻瓜!”
她見顏玦動怒,想着這個話題不能夠再繼續了,須得將氣氛緩和緩和。於是連忙陪了笑臉,道:“壯士說哪裡話,你怎麼可能是傻瓜。你。”她略微一沉思說道:“你根本就是一個瓜果發燒友。這世上除了西瓜、甜瓜、哈密瓜,還有黃瓜、苦瓜、冬瓜、倭瓜、佛手瓜。”見他臉色越加不善便連忙打住,訕訕笑道:“不知道這些瓜你是否都……”喜歡?最後兩個字生生的嚥了回去,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如同鬼魅一般至皎潔明月之上悄然而落的兩個人。
更讓她驚詫的是這二人的穿着打扮竟然與顏玦如出一轍,清一色的黑袍青銅面具,只不過身材比他矮了一大截,
當是正常人的高度。
“少爺!”兩人恭敬的朝着顏玦施了一禮。大概是礙着她在身邊,行過禮後便肅立一旁未發一言。
“非笑!”顏玦招了招手,左邊的那一個黑衣人走上前去,附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聽的他怒氣大盛,暴跳如雷,還沒等他說完便喝道:“既然人都已經走了,還留着這些勞什子做什麼!”說着一把揭開面具便扔了出去。慌的非笑連忙一個翻身險險的接住了,氣喘吁吁的道:“少爺,你輕點,您可不知道這一個防毒面具的造價有多高。”
“對呀,少爺,臨行前莊主特意囑咐我們一定要將這三個面具保護好。”站在右邊的非聲接口道,“否則要罰我們做一年苦力!”他從非笑手中接過面具誠惶誠恐的捧在手上送至顏玦跟前。
顏玦皺了皺眉,心不甘情不願的將面具接過來,復又戴在臉上,頗爲不耐的道:“姑母人老話多,你們怎麼也跟着囉嗦起來了!你們要深切的明白,你們兩個是來做俺幫兇的,不是來爲姑母幫腔的!”
非笑非聲連連應道:“少爺放心,那是自然,自從離開山莊的那一刻起我們便已經非常明確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使命任務了。”
顏玦很是滿意的嗯了一聲,接着訓道:“你們兩個要知道,俺是這一次出行的發起者與組織者也是領導者,一切都要聽俺的。”忽然見到非聲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眉頭皺的更緊,手指着他加重語氣道:“一切以俺的意志爲意志,一切以俺的主張爲主張。從小到大好不容易自由一回,不許再在俺面前提起姑母。俺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又不是離開大人就活不成的小毛孩子!嗯。”大概是感覺戴着面具訓人不便利,於是揭開半邊露出口鼻透透氣後又戴了回去,繼續對兩個手下的訓誡。訓誡了一通之後大概覺得還是不舒服,索性將面具揭了下來揣在懷中。漓鴛對於他的相貌很是好奇,正要跑過去看,卻見他雙手伸到肩上拉過斗篷戴上,剛剛露風的一張臉頃刻間被遮去了大半,緊接着他又彎下腰來改站爲蹲的姿勢。
漓鴛很有點失望,同時又覺得莫名其妙,猜不透他這是要做什麼詭異的事情,大氣不敢喘一聲凝神看過去。藉着月色她看見他的鞋子下方竟然各綁着一塊大約高五十釐米的木塊,而他現在正在解那木塊。怪不得他那麼高,原來穿了一雙特製的高跟鞋。只見他舉着劍咔嚓兩聲便去掉了木塊上的束縛,不消一會兒便跳了下來,身材回覆到與非笑非聲一般。只是身高一下子縮水太多,而袍子的尺寸並沒有跟着變短,他又沒在頃刻間意識到這份差距可能帶來的不良後果,是以剛剛邁出一步便被長長的袍子絆了個趔趄,幸虧以長劍拄地纔不至於摔個嘴啃泥。
她很想笑,但是又覺得此一笑當屬於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遂端正了面容做出一副同情弱小的悲天憫人狀。哪曉得旁邊立着的非聲撲哧一聲,緊跟着非笑也撲哧一聲,她好不容易纔忍住的撲哧一聲便也爆了出來。
“你笑
什麼?”顏玦惱怒的喝道,瞬間轉到她面前,作勢就要往她脖子上砍過去,卻不料又被那礙事的袍子絆了一跤,此一回就沒有剛纔那麼幸運了,結結實實摔了個底朝天。這下可不得了,此人發起狂來,狠厲的提劍對着自家的袍子就是一陣猛砍。劍氣森森之中但見無數破裂布料紛飛,不到三秒鐘便已經即將袍子多出來的部分全部裁掉。她看的目瞪口呆,心生敬佩之情。要她目瞪口呆的是此人劍法太過花哨以至於讓人眼花繚亂,要她心生敬佩之情的是在使出此等眼花繚亂劍法的同時竟然還能夠考慮到衣服的剪裁設計問題,瞧那袍子的邊緣,齊整整的就如同用尺子量過一般,而今只要碼上邊就可以當一件成衣穿出去了。
她懷着崇敬的心情問道:“請問壯士,您家祖上是做裁縫的麼?”如此高超的技藝當是遺傳了某一位前人那高超的剪裁因子。
顏玦一時之間沒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兀自發愣之際忽聽得非笑非聲爆發出一陣慘絕人寰的大笑,瞬間便了悟那不是什麼好話。此中深意他也不想再追究,氣沖沖的大喝道:“賤婦,竟敢嘲笑俺!”揮劍便向漓鴛刺去。
“少爺!”非聲衝到顏玦面前攔住他,收斂了笑容,肅然道:“小人還有要事未稟。那個,尚舍荷。”
“呔!神秘!”顏玦狠狠瞪非笑一眼,一邊瞄着漓鴛一邊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非聲會意,湊到他耳邊說去了。漓鴛很想聽聽他們說的是啥,於是她屏氣凝神豎起耳朵去聽,然則只聽到一陣風吹樹葉的嘩嘩聲。
半晌過去,顏玦緩緩扭頭看向非聲,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你怎麼不早說!”
非聲委委屈屈的說道:“小人剛纔想要說的,可是少爺您指着小人不讓說呀。”
顏玦仰天長嘆一聲,恍然大悟道:“俺算是知道爲什麼俺與尚家那瘋婆子對陣次次都輸的慘不忍睹了,原來是帶了你們這樣兩個草包出來!”
顏玦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咆哮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追!若是追不上唯你們兩個是問!”
非聲非笑逃一般翻出牆去了。
隨後顏玦那兩道融合了刀山與火海的目光便瞟到了漓鴛身上來了,狠狠地道:“走!”
“哦。”她條件反射一般即刻應道,只不過雖然這麼應了卻是仍舊沒有動,直到顏玦極不耐煩的又催促了一聲方纔跟在他後頭慢吞吞的走着。她估摸着非聲非笑怕是帶來了與荷子有關的消息,現在趕着去阻截了。她很想去見荷子將事情弄清楚,同時又想留下來等嬴政回來,黑燈瞎火的,他就這麼沒頭沒腦的跑出去了,也不知道跑去哪裡了,還找不找到回來的路。倘若一頭栽水溝裡去怎麼辦?倘若撞樹樁上怎麼辦?倘若摔土坑裡怎麼辦?倘若,她越想越是忐忑,一步三回頭去瞅那菜園子,妄想嬴政會突然從那一片黑黝黝的深處蹦出來。只不過走出好遠,那裡還是如同濃墨潑就般靜悄悄的一片黑。最終,她閉了閉眼,一咬牙再不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