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愣怔半天,嘴角扯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不緊不慢的說道:“懇請君上恕微臣不恭之罪,這名女子,還是,還是,君上親自去比較好。”
嬴政愣了一下,繼而猛的站了起來,飛掠出去,走到門邊時忽然回頭,惱怒的說道:“蒙恬,你小子給我等着!”
涯冕見主子跑了,慌忙也要跟着去,卻被蒙恬攔了下來,他意味深長的說道:“涯冕大人,遠遠的跟着便可以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打擾君上的好。”
涯冕登時恍然大悟,向蒙恬作了一揖,說道:“多謝蒙副將提醒。”
浴室內。
“姑娘,您快下來吧,時辰馬上就要到了。”
地上一排溜站着十幾個宮女死死盯着房樑上那名身上只裹着一條浴巾的女子,他們已經勸說多時了,只是樑上女子卻絲毫不爲所動。這個地方又不能夠動用侍衛,只好苦口婆心不厭其煩的勸說着。他們這些人待在宮中不少年了,可謂閱歷頗豐,宮中怪事年年有,卻從來都沒見過這般怪的。
一個年長些的宮女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姑娘,你還是下來吧,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已經到這裡來了,想要逃出去是絕無可能的。不如順其自然,好好想想怎樣才能夠討得君上歡心,將來說不定還會有個前途。再說,咱們君上年輕有爲,英明神武。”
漓鴛直聽的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又加之這橫樑又涼又硬,墊的屁股生疼,她實在是受不住了,可憐兮兮的打斷歌頌者,道:“阿姨,請問你能不能少說兩句,能不能行行好將我自己的衣服拿過來?”
底下立刻傳來一千個反對的聲音:“姑娘,那種衣服怎麼能穿,不合規矩!”
她苦着臉說道:“不合規矩也好過讓我待在上面吧,你們見過因爲穿衣服不合格而惹惱君上的女子嗎?”
底下一迭連聲的迴應:“沒有。”誠然,宮中沒有一個女子敢穿不合格的衣服。
她長嘆一聲,道:“那不就結了。各位阿姨叔叔、兄弟姐妹們,你們就行行好,給我點衣服穿吧。”她因爲沒有衣服穿而極度苦惱着,想到若是這幫人沒有半點憐憫之心的話,那就只能自己下去拿了,倘若找不着自己的衣服,那便現場豪取強奪一件能穿的好了。
“姑娘!”方纔那老宮女有些生氣了,臉紅脖子粗地指着她說道:“你這女娃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不聽勸呢?我們好話說盡,竟然沒有半點能入了你的耳!下面也不跟你廢話了,我只問你,若再不下來惹惱了君上,你有信心能夠逃脫懲罰嗎?”
她有些不確定,不知道該怎麼答。嬴政沒理由因爲這個懲罰自己,既然沒有懲罰就用不着逃脫,不逃脫還要信心做什麼。
老宮女見她沉默不語,還以爲她被自己已經說動了,立時挺起胸脯,趁勝追擊:“姑娘,你說呀,你怎麼不說了?到底是有信心還是無信心?”
她本來想先考慮考慮再回答的,奈何其人死盯着自己不放,一遍又一遍的問她,一副不得到問題答案決不罷休的堅決姿態。她不勝其煩,但因爲還沒想
清楚,便只好含含糊糊的答道:“可能,有吧。”
老宮女倒吸一口涼氣,不知道是詫異的還是氣憤的,連語調都顫抖了,氣狠狠得指着她道:“你。”
老宮女這“你”字剛出口,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個清亮的男子聲音:“就算你有信心,也逃脫不了懲罰!”一聽這聲音,衆人慌忙跪下,邊磕頭邊皆誠惶誠恐的說道:“參見君上。”
嬴政淡淡道:“全都退下!”
“諾。”衆人皆躬身退了出去。
浴室內僅剩下他們兩個,嬴政大略將室內情況掃了一眼。只見地面上、牆壁上到處都是水漬,其間夾雜着或被踩踏或被揉捻的不成形的花瓣,木盆、浴巾、換洗的衣服等等等,歪的歪,倒的倒,滿天飛的滿天飛,沒有一個在原來位置上。他不由得一頭黑線,這哪裡是浴室,分明就是遭賊的現場。他擡眼看向漓鴛,語氣裡隱含着一絲怒火,道:“下來!”
她耳根發熱,心中有些懊悔,覺得自己今番做的似乎有些過了,早知道就穿透明裝好了,反正是在他面前穿的,又不是在別人面前穿的。
“下來!”嬴政見她沒有一點動靜,禁不住火氣又大了些,道:“你若再不下來,信不信我即刻就命人拆了橫樑!”
她不信,但是她知道這個人生氣了,因此還沒等他說完便從上面跳了下來,滿臉堆笑的走到他旁邊,指着上面說道:“你拆吧,我同意!坐起來一點都不舒服,如此橫樑留它何用!”
嬴政登時一頭黑線,涼涼道:“你把橫樑當躺椅嗎?”
“倘若有此用途也還不錯,呵呵呵。”她無話可說只得連連傻笑,但是卻是緩不了這緊張的氣氛,越笑就越覺得底氣不足。頭腦一發熱,冒出一句缺氧的話來:“幾日不見,別來無恙?呵呵呵。”
嬴政嘴角狠狠一抽,更加涼涼道:“你是真傻,不用再刻意裝了。”
她面上的笑容登時僵住了。
“像個正常人一樣的洗個澡有什麼不好?”他走上前,伸手將她遮住面頰的幾縷亂髮理到耳後,目光流連在她瑩白如玉的肩頭,手順便就放了上去,只覺得觸手之處一片冰涼,皺緊了眉頭,略微有些責備道:“怎麼就不聽勸,這麼飛上飛下的,若是着涼了可怎麼好。”
她期期艾艾道:“這不能怪我,是他們要我穿的那件衣服太,太有些不成體統了。簡直,簡直就是有傷風化,不過。”其實,她還想說,若是他再不來,再有傷風化的衣服她怕是也要穿了。不過,話還沒出口便被他打斷:“你又不是沒穿過。”說完,嘴角現出一絲邪邪的笑意,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膚。
她心跳頓時漏了一拍,發出如此直白淫邪目光之人,不是色狼又是什麼。自小到大都沒被他這麼看過,就是與他最親密的時刻他也只是含蓄的瞅兩眼,從未這般目光如炬過,從未這般目光癡纏過,目光也從未這般如烈焰燃燒過。瞧他滿臉幻想的神采,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倒黴事情。更糟糕的是,受到他的影響,她也去想那些倒黴的事情去了。
二人熱情似火的
彼此對視了幾秒鐘之後,她忽然意識到他們兩個在這麼個倒黴的地方一起想倒黴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倒黴了,必須要毅然決然的予以制止。於是,她迅疾的伸出手去推了他一下,大聲喝道:“嗨,醒醒!聽說冠禮已經舉行過了,是嗎?”她沒話找話說。
他眸子裡的熱度漸漸褪去,深深吸了口氣,沒有回答,略微點了點頭。
她也深吸了口氣,繼續沒話找話:“什麼時候舉行的?”
“就在方纔。前腳結束,後腳你便到了。”
“什麼?爲什麼是在方纔?”
她很是失望,人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看來她是既來的不早也來得不巧了,稀裡糊塗的就將人類史上這麼一樁盛世大典給錯過了。其實,倘若這禮是在前幾天舉行的也就算了,爲什麼非要在方纔呢,她僅僅差了那麼幾分鐘便錯過了永生永世,緣何不懊喪呀。
嬴政挑了挑眉毛,道:“怎麼,你有異議?”
她心肝猛的一顫,立刻表明態度,堅決的說道:“沒有,沒有,當然沒有!怎麼可能會有?實在不可能會有!自然是沒有的!”
嬴政登時一頭黑線,不冷不熱的說道:“沒有就沒有,說那麼多遍做什麼?難道你以爲以我的智商一遍會聽不明白?”
她立時答道:“以你的智商自然是聽一遍就明白了,但我的堅決態度卻非要表述數遍才能夠達到效果。”
嬴政面無表情道:“也只有你這樣的人,表明個態度才需要費這許多事情。”
一時被他堵的無話可說,她有些尷尬,虧得適時打了個噴嚏,緩解了一下氣氛。
嬴政皺了眉頭,轉身拿了條浴巾披在她身上,一邊又吩咐外頭去找一套符合她要求的服飾過來。趁着宮人去尋找衣服的間歇,他拿起一塊乾布幫她將頭髮上的水擰乾,隨後拿起一柄梳子來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她的頭髮。他的動作稱不上多嫺熟,不過卻是非常輕柔,小心翼翼的不牽扯到髮根。他這個梳法比起她平時那種心急火燎的梳法來,稱得上是慢條斯理,優哉遊哉,若是繼續下去而不在速度上下些功夫,怕是要梳到天黑。
他靠近她,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這幾天去哪了?”
她實話實說:“不知道。”自她來秦後,基本上都在宮中生活,足不出戶自然不曉得山川河流。而且,此次被劫持期間,有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馬車上度過。左看一片田野茫茫,右看一片茫茫田野,委實分不清東南西北。
他有些不悅,黑着臉道:“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她很是無辜的答道:“真不知道。”聽他話裡的意思好似在懷疑她,天地良心,她是真不知道。再說,知道便知道,大可堂而皇之的承認,這種事情有必要隱瞞他嗎?
他聞言很是不悅,惱怒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護着他嗎?”
她打斷他梳頭的動作,轉回頭詫異道:“他是誰?”
他嘴角含着一絲譏笑,冷聲道:“裝吧,裝吧,你就裝吧。反正你現在人在我這兒,再怎麼不願意也沒有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