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師父怪眼一翻,“你小子很閒,是吧?”
我咧嘴一笑。
“過來替我!”
袁師父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噗噗’的抽着旱菸,斜眼看着我。
在他的指揮下,我把那屍體的關節活動了一番,然後就像揉麪一樣,在屍體身上搓來搓去,偶爾一擡頭,袁師父就用樹枝在地上用力一敲。
“使點力,別偷懶!‘陰屍’僵固的久了,要幫它揉開魂魄,活血化淤…”
我心裡想,一具屍體,哪需要什麼活血化淤?嘴上卻什麼也不敢說,看那老頭兒悠哉的樣子,我恨的直咬牙,現在是我有求於他,讓他幫忙找人,如果找不到,就該我找他算帳了…
夜涼如水,不時有陰風從遠處的山中吹過來,然而,我身上的汗卻像下雨一樣往下流。
晨星想走過來幫我說話,袁師父阻住了她,“小姑娘,你不要過來,不然他剛纔等於白乾,要從頭再來。”
晨星望着我,臉上滿是心疼的神色,我衝她扮個鬼臉,袁師父一敲樹枝,“別偷懶!”
足足搓揉了兩個多小時,屍體都被我搓熱了,袁師父走過來伸手按了按,命我停了下來。
我喘着粗氣,早已沒了脾氣,“大叔,你真有辦法找到那兩個女孩兒麼?”
袁師父說,‘陰屍’體內是有魂魄的,被邪物附過以後,它的魂魄磁場會受到影響,留下關於那‘東西’的印象。利用磁場感應,‘陰屍’會帶我們找到那‘東西’的去向。
“可是,‘陰屍’被‘陰符’給控住了,怎麼帶我們去找?”我疑惑道。
袁師父在石頭上磕了磕菸袋鍋,往腰裡一別。
“陰符控住的只是它的記憶,還有它變異的能量,控不住磁場的。”
說着,袁師父在那屍體的腰裡一按一捏,屍體突然擡腿踢了我一腳,把我嚇一跳。
“看到了吧。”袁師父說,“我有辦法讓它動起來,帶我們去找人。”
我暗暗詫異,不由對這老頭兒佩服的五體投地。
“小子,你也試試?”袁師父看着我。
“我?”
袁師父點點頭,我蹲下身,併攏兩根手指,往屍體身上一戳,一點反應都沒有。
“笨蛋,不是讓你給它撓癢癢!”
袁師父在我頭上拍了一下,隨後,教我運氣用力的訣竅。實際上,這是一種刺激屍魄,使屍體運動的方法。剛纔被我那麼一陣搓揉,原本僵固的屍魄已經散了開來,分佈在屍身的各個部位。
用袁師父教我的方法,連試十幾次以後,那屍體突然擡腿踢了一腳。
“還不錯,你這小子不算太笨。”袁師父蹲在我旁邊說,雖然他臉上還是一副木衲冷漠的樣子,眼睛裡卻已經滿是讚許之意了。
我十分興奮,在屍體腰裡猛的一按,大力一擰,那屍體‘嗵’一腳踹在了袁師父褲襠裡,他‘唉喲’一聲怪叫,倒在了地上。
“大叔,你沒事吧!”
我急忙將他扶住,半天他才顫巍巍站着起身,‘哼’了一聲,“沒事?要不踹你一腳試試?”
隨後,他不知從哪裡抽出一道符,燒化以後,泡在酒裡,命我灌進了屍體的嘴裡。隨後,將屍體從石灰圈裡扶了出來,招手示意晨星可以過來了。此時,天已經快亮了,袁師父看了看天色,命我背起屍體,跟隨他一起去他住的地方。
“不是說要去找人麼?”
袁師父把眼一瞪:“讓你背就背,別廢話!”
穿山越嶺,回到茅屋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我把屍體往地上一放,它就像一個疲憊的運動員,歪歪斜斜的靠在牆上,低垂着頭。
進屋以後,袁師父遞給晨星一小包米,溫和的說:“小姑娘,你在竈堂裡切點臘肉,自己煮點飯你們吃。”
晨星接過米,點頭去了。袁師父再不理我,取出幾隻兔頭,往桌上一放,邊啃邊喝着酒。
從上午一直喝到下午,後來喝高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嘴裡‘妞妞…妞妞…’叫個不停,開始叫的我心裡發酸,想到他的身世,很替他難過。後來就有點糝人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骨頭,嘴裡的聲音也變了調,‘妞妞’聽起來像是‘肉肉’…‘肉肉’…
我心煩意亂的走出屋子,往地上一蹲,望着遠處幽靜的樹林,心裡面思慮重重,一方面擔心白娜和絲絲,另一方面,我越來越摸不懂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兒究竟是好是壞了。不過,從他拒絕蕭山的言辭來看,倒是個有正義感的人。憑我的本事,在這一片山中找不到那兩個女孩兒,唯今之計,也只有賭上一賭,走一步算一步了。
屋裡望去,袁師父哭累了,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鼾聲像打雷一樣,震的整座茅屋都在顫抖。晨星走過去,披了件衣服在他身上,悄然走出屋子,蹲在了我旁邊。
算算時令,已經快農曆的十一月份了,離‘詛咒’發作的期限還有四個多月。看着身邊嬌美的晨星,我暗暗發誓,一定要想辦法找到《殯葬全書》,破解最終的詛咒。那麼,破解了之後呢,晨星以後會和我一起雙宿雙飛麼…
“阿冷,怎麼了?”
“嗯?”我臉上一熱,移開了目光,“沒什麼,呵呵…”
晨星輕輕靠在了我身上,撐着她的重量,我感覺,撐起來的是整個世界。不知多久,兩個人沉沉的睡着了。
醒來已是黃昏,涼風一陣陣吹過來,晨星的頭髮拂的我臉上癢癢的。我不忍心吵醒她,輕輕將她抱起,放到了屋裡的牀上。
眼看着夜幕一點點降臨,袁師父卻還在‘呼呼’大睡。我強忍着想要將他一腳踹醒的衝動,憂急的在屋裡來回踱着步子。
夜色完全罩住了萬物,晚風吹着房頂的茅草,發出輕細的‘沙沙’聲,就像有人在竊竊私語。涼的月光,透過破窗的縫隙,淡薄的灑在地上。
突然,袁師父一聲怪叫醒了過來,嚇得我差點跳起來,把晨星也給嚇醒了。
“唉呀,這一覺睡的真舒服。”
他揉了揉眼屎,朝外面看了一眼,衝我說道,“小子,過來給我捶捶背!”
我再也忍不住了,“當我是你兒子嗎?”
他‘嘿嘿’一笑,“當我兒子有什麼不可以?”隨即臉孔一板,“你還要不要讓我幫你找人?”
我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走了過去。
“嘿嘿,這還差不多…”
“唉喲,輕一點,你個小兔崽子!…”
………
這老頭子一邊享受着我給他揉肩,一邊大塊的啃着兔肉,吃飽喝足享受夠以用,在褲子上抹了抹手,說了聲,時候差不多了,走吧。也不管我們吃沒吃,徑自走出了屋子。
門口,那‘陰屍’正對着月亮‘懺悔’。
突然,袁師父一改先前那種醉眼惺忪的樣子,雙目炯炯有神,我吃了一驚。
他從旁邊的柴堆裡抽出一個包袱,打開來,裡面有一襲很舊的道袍,還有一個鈴鐺,此外,便是一些做法事用的符紙,還有墨斗、羅盤之類雜七雜八的東西。
袁師父‘忽啦’一下將道袍披在身上,在地上布起了陣。一邊佈陣,一邊給我講述這些東西的來歷。
原來,他的師父竟然是‘茅山教’的,不知道爲什麼,叛教當了盜墓賊,袁師父那個師弟吳老二,只學到了半瓶水的本事,袁師父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再加上他曾經中過屍毒,深通屍性,鼻子十分靈敏。
袁師父布在地上的陣,叫作‘起屍陣’,是‘茅山教’獨創的陣法。其實也沒什麼特殊,它的原理,來自‘伏羲六十四卦’裡的第九卦,主要用來激發屍魄裡的潛在能量,達到使屍體運動的效果。
布好陣以後,我將屍體扛了進去。袁師父就像跳大神的一樣,圍着那陣轉來轉去,看的我暗暗好笑。
跳着跳着,他忽然停了下來,一口酒噴到了陣裡,抓起鈴鐺一搖,叫了一聲,“起!”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那屍體就像人一樣,軟軟的從陣裡站了起來,晨星嚇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別害怕。”袁師父沉聲說。
他走上前,抽出一條紅布,裹在屍體的空空的眼眶上,把長長的一截握在手裡,輕輕一拉,那屍體便從陣裡面走了出來。
眼前的場景十分詭異,我原本以爲,‘馭屍’就像林正英電影裡演的那樣,貼一道符在屍體頭上,一搖鈴它就會跟在後面跳着走。事實告訴我,完全不是那樣的…
“大叔,激活了它的屍魄,是不是就相當於把‘陰符’給解了?”我問。
“不,這種能量是暫時的,屬於屍體本身的能量。‘陰屍’的變異能量要比這強萬倍,被‘陰符’給剋制住了,那種‘陰術’裡的東西,我是破解不了的…”
說着,袁師父取出一道顏色暗紅的符紙,之所以這種顏色,袁師父說是因爲在有鐵鏽的水裡面泡過,符上含有鐵的成分。他把那符紙在羅盤上搓了搓正反兩面,燒掉以後,‘噗’一下子吹在了那屍體身上。
“現在,它的磁場感應能力被激活了,等一下走起來以後,我們跟在它後面,記住,千萬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