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吟損耗太過陷入沉睡,偶爾恢復些意識想醒過來,眼皮卻彷彿有千斤重,只能繼續渾渾噩噩。
江聽瀾索性把工作都挪到病房裡完成,原定回A城的計劃也往後順延。
除了每天必要的檢查和會議,病房裡都只有他們兩個人,這種時候,原本佩戴在頸間的玉牌往往都被隨手放在牀頭櫃上。
熬到第四天,江聽瀾看着蘇吟平靜消瘦的睡顏,心裡唯餘一些微末的期盼,像往常一樣,解下玉牌,附身在她額頭上印下輕吻:
“阿吟,你說煞氣對你是好東西,那爲什麼這麼多天,它一點用都沒有?”
細密的眼睫掩住翻涌的情緒,江聽瀾親暱地用自己鼻子碰了碰蘇吟的鼻尖,伸手將一縷髮絲挽到她耳後,正要起身,猛然發現昏睡的人眼皮顫動了幾下。
他脊背登時僵住,喜出望外,慌忙按鈴:“醫生!醫生!”
明明是涼爽的天氣,他卻覺得熱氣蒸騰,像整個人泡進溫水裡,四肢百骸皆是暖流。
新換的主治醫生小跑着過來做完檢查,表現得比江聽瀾都要高興:
“江總,江夫人再休息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這兩天飲食清淡,經常按摩四肢,躺在牀上這麼久,肌肉僵硬可不好受。”
醫生見江聽瀾神情和煦地應下,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祖宗喂,這尊大佛不開心,這層樓的氣壓都比別處低,來來往往誰都不敢大喘氣,這下好了,總算熬出頭了!
病房裡很快又恢復寧靜,江聽瀾把紗簾拉上,擋住過白的陽光,柔和的光亮灑落一室,只讓人覺得風也溫柔,陽光更暖。
蘇吟稍一用力,沉重的眼皮微微睜開,入目第一眼,就是一張熟悉而憔悴的臉龐。
只見那雙沉寂的眼煥發出無盡光彩,她扯了扯嘴角:“有鬍渣好像更帥。”
江聽瀾一怔,心知她是想讓他放心,哭笑不得地湊過去親她額頭,嘴裡含糊道:
“一醒過來就這麼顏狗,我就當你誇我了。”
蘇吟額頭上頓覺麻麻癢癢,偏偏她沒力氣躲開,只能讓他又親暱地蹭了兩下。
人醒過來就恢復得快了, 再加上昏迷的時候,蘇吟修行的靈力會自動吸收,有江聽瀾這個“十全大補丸”在,第二天她就恢復大半,鬧着睡僵了非要起牀。
江聽瀾哪裡肯答應,軟磨硬泡磨得她最後答應在牀上多躺一天,自己卻不知所蹤。
蘇吟問林森,林森支支吾吾不肯說,藉口要照顧蕭極,腳底抹油跑得比瘋馬都快。
帶頭的榨不出話,其他人更是八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問了就一句話“江總說他晚上會回來,您不要急”。
沒勁。
躺倒在牀上,蘇吟下意識起了一卦,看卦象,江聽瀾在山上?
算了,不管了。
捱到傍晚,她在牀上滾到第一百零八圈,終於坐不住了,再不下牀她就要發黴了!
要!出!門!
腳剛沾地,便察覺到門外走廊上有動靜,她當機立斷竄回被窩。
果然,幾秒後江聽瀾推門進來,一眼看到牀前橫七豎八的拖鞋,瞭然挑眉。
不等蘇吟出聲,他先發制人:“阿吟久等了,換個衣服,我帶你出去吃。”
說完,徑直走到她牀前,將一串檀香四溢的佛珠套上她左手手腕。
蘇吟眉頭輕蹙,不是錯覺,江聽瀾走路的姿勢不大自然。
她翻轉手腕,仔細端詳腕上的佛珠,有一顆上面刻了一個蠅頭小字“濟”。
如果沒記錯的話,濟慈寺就在這座城市……
蘇吟抿了抿脣,伸手按下服務鈴:“拿點治跌打損傷的東西過來,還要消毒清創的。”
“阿吟,我沒……”
“閉嘴,褲管撩起來。”
江聽瀾識相閉嘴,捲起褲管,露出兩個膝蓋上大片烏青,還有兩處巴掌大的擦傷,粉色的嫩肉混着血絲,光看着就疼。
“仗着黑褲子看不出血跡就想瞞着我?我要不說,你打算瞞到什麼時候?”
江聽瀾聽她嘴上兇巴巴,心裡前所未有地柔軟,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耳垂,惹來蘇吟瞪他一眼。
若無其事收回手,他心情極好,聳聳肩道:“本來想等回A城再說的。”
蘇吟塗藥的手一頓,突然往下一壓,江聽瀾登時吃痛,倒吸一口氣:“阿吟,你謀殺親夫。”
“呵,你怎麼不等傷口好了再告訴我?”
江聽瀾自知理虧,等痛勁兒過去,默默開口:“這不是怕你擔心麼。”
“一直是你在爲我付出,我也想回給你點什麼,我問了師父,濟慈寺的佛珠效果很好,這串還是主持親手給的。”
蘇吟擡眼看他:“我師父說的?”
江聽瀾點頭,要不是問過,他也不會貿然去求,佛道非一家,就怕相沖。
這個傻子。
蘇吟咬了咬脣,心裡酸酸甜甜,清理完傷口,又在手心搓熱了紅花油,給江聽瀾按摩淤青的地方。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身份地位是高是底,想得到濟慈寺的開光佛珠,需要爬上999級石階,三步一叩首,精誠所至,方可取得。
她心下一片柔軟,江聽瀾消失一天,就是去做這件事了。
濟慈寺住持濟空方丈佛法精深卻幾乎不露面,這串他親手給的佛珠,一眼就能看出來,上面加持了好幾道佛偈咒印,確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東西。
江聽瀾看了眼時間,蘇吟似乎沒有歇手的意思,看樣子外面去吃是來不及了。
他拿起手機翻了翻問道:“阿吟,四海樓的海鮮吃嗎?”
蘇吟連忙點頭,只要不是病號餐,什麼都行!
他翻過她的手掌,指着鎖鏈印子,略有疑惑:“這個不礙事?有疤不能吃海鮮。”
“哦,這個啊,沒事,拘魂鏈留得印子,以後會消的,和正常意義上的傷疤不是一回事。”
他點完餐,略一沉吟,還是對鎖鏈印耿耿於懷:“真的沒事?要怎麼樣才消?”
“攢夠三百功德就行了,借一次黑無常的拘魂鏈,絕對大賺。”蘇吟漫不經心回道,“以前我捉了個厲害的鬼,後來才知道幫了黑無常的忙,算他欠我一個人情。”
“地府也得講程序嘛,拘魂鏈不能隨便借,三百功德算是走走形式了,真的不要緊。”
“行,我會幫你。”
蘇吟沾滿紅花油的手拍了下他的腿,男人可靠的表情一秒出現裂痕:“先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