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前,世間萬物生靈,修仙問道者不計其數,各路大能者層出不窮,乃修真一界繁華盛世。
然,五百年前,朝夕之間,修真界迎來了毀滅性的大災難——天地大劫。大地龍脈現於世間,引動上天落下劫雷,修爲高深者,首當其害,修真界無數大能就此隕落,四方神獸亦重創消弭,此乃修真界末世之劫。
大劫之後,修真界人數寥落稀少,隱遁於人間凡世,歷時五百年,儘管幾無大能者,但修真一界終究還是留存到了當代社會。
故事起於這五百年後的時代,起於一個五百年前循因就果轉世而來的人。
……
醫院一間單人病房內,病牀上躺着一個處於昏睡中的青年。沈易冬低頭,沉默地看着病牀上那人。腦袋纏着刺目的白色繃帶,左手掛着點滴,無色的藥水,順着輸液管,緩慢地流進他的靜脈中。但他沒有一絲要醒來的跡象,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看不出那藥水裡的成分是否起了作用。
當然,這一切看起來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可前提必須是這躺在病牀上的青年不是他沈易冬,或者,應該說不是他沈易冬的身體!
沒錯,躺在病牀上的青年就是沈易冬的身體,而他的魂魄,此刻正盤着雙腿,抱着胳膊,一臉苦大仇深地飄在病牀上方。
沈易冬已經認真仔細地把病牀上這人的身體容貌特徵檢查了兩遍,最終他不得不承認牀上躺着的就是屬於他的身體。從眉眼細節到下顎上長的小痣,以及右手背上一道淺淺的傷疤,每一處都是有力證據——病牀上躺着的是他用了二十幾年的身體。
他的魂魄離開了身體,但身體的基本機能卻還在繼續。不然這就不該稱之爲身體,而該稱之爲屍體,而躺的地方也不會是這個病房,而會是那冷冰冰的太平間。按照醫生的話說,他身體的這種情況,就跟植物人差不多。
沈易冬晃晃悠悠地飄到病牀牀尾處,掃了一眼那裡掛着病人資料卡,上面明晃晃地寫着他沈易冬的大名。沈易冬的目光在那病人資料卡上一掃而過後,視線重新回到了病牀上,盯着自己那張從來沒那麼蒼白過的臉,看了一會兒,便飄到病牀邊坐下,翹起二郎腿,托腮進入沉思模式。
沈易冬大學畢業後,跟自己多年的死黨程曄進了同一家小公司。程曄在那裡當一個誰都可以嚷嚷着使喚的小職員,而沈易冬則在那裡當一個誰都能甩他臉色的小保安。他記得,昨天晚上的時候他的魂魄還好好地待在自己的身體裡,跟保安室的同事一起值班。直到九點下班,然後帶着同事買的夜宵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沈易冬接到了程曄的電話。
沈易冬現是聽到電話那端嘈雜的聲音,然後有什麼人在高談闊論着什麼,最後纔是程曄壓低的聲音,“哥現在嚴肅認真地跟你說個事。”
“什麼?”沈易冬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一個月前看上的那個男人……”
“嗯?我男神怎麼了?”沈易冬頓時支起了雙耳。
“我這不是正要說嘛!你別打斷我!”程曄不滿道,“我覺得你一個月前看上的那男人,可能是個變!態!”
沈易冬“!!!”
電話那端的程曄也不等沈易冬開口,便繼續說了下去,“你知道嗎?他每天晚上站在懷德路馬路邊的樹影下,盯着對面馬路的大排檔的老闆娘看!我勒個去!那個老闆娘都快五十了,長得跟一個水桶似的!這樣他居然能盯着一直看。而且我不止一次在那大排檔看到他了!他也不止一次盯着那老闆娘看了!”
“也許……那老闆娘其實是他親孃呢?”沈易冬想了想說道,“他娘爲了供他讀書,每天在大排檔忙到大半夜。但是她卻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去那種髒兮兮的地方,所以我家男神只能靜靜地在遠處看着,然後等他娘下班,悄悄地跟在他娘身後,護送她回家。”
“……你轉行當編劇去吧!謝謝!”程曄頓了頓,又道,“說真的,我沒騙你。而且你扯的那什麼大排檔老闆娘是他親孃,這根本不成立!那人看老闆娘根本不是看親孃的眼神!你別被他那張臉給騙了,那人真不靠譜,也不知道什麼來歷,總出現在我們公司門口,也不是來我們公司辦事的,他也許就個跟蹤狂魔!我不攔着你找男朋友,但麻煩你靠譜的成不?算哥求你了,別找那種來路不明的危險分子。”
“那你覺得我找誰做男朋友比較合適?”沈易冬問。
“我覺得唐謙茗不錯……”程曄道,“唐家少爺,家境殷實,來歷清白,不比你看上的那什麼你至今還不知道人叫什麼的男神長得差,而且人家早就跟家裡出櫃了,正好你也早跟你舅舅出櫃了,你們在一起完全沒有家庭壓力。最重要的是——唐謙茗都追你快三年了,現在沒放棄你這塊頑石。”
“你就別扯皮條了。還有——”沈易冬拉長了聲音,“不準跟蹤我男神!”
“誰跟蹤他了!”程曄叫道。
“你不跟蹤我男神,你怎麼知道他總出現在懷德路那一帶盯着大排檔看?”沈易冬眯起雙眼,“而且你現在人就在那邊的大排檔,對吧?”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在這邊大排檔的?”程曄口氣不自覺地帶上了心虛。
“聽你那邊的聲音猜的,順便詐一下你。”
“我在大排檔怎麼了?”程曄按了按自己肚子上贅肉,氣哼哼地反問道,“我是前幾次偶然看到那傢伙在這邊,而且行爲詭異,所以今天才跑來確認一下!剛剛我確認了,他就是個變!態!”
沈易冬敷衍地應了兩聲,卻是一副不管你怎麼編排我男神,我都不打算相信你的態度。最後,程曄被氣得直接掛了電話。
沈易冬口中的男神,是他在一個月前遇見的。當時那人只是穿着一身極爲普通的白襯衣,站在他們公司門口,沈易冬就在那麼一個不經意地扭頭間,對上了那人的視線,然後便再也轉不開目光。
那人的眉眼生得極好,身形頎長,氣質清冷出塵。但讓沈易冬滋生出戀慕情愫的,僅僅是因爲在對上那人目光的瞬間,那種叫人整個靈魂都戰慄起來的悸動感。
所謂的一見鍾情大概就是那種感覺吧……
聽着有點不靠譜,但不知爲什麼,只是見過那人之後,心裡就怎麼也放不下了。沈易冬覺得,這大概就是男神和一般鮮肉小帥哥的區別,前者一眼難忘,後者過眼雲煙。
不過,他家男神似乎挺神秘的,這一個月來在公司門口也見過他不少次,也試圖搭話多次,但沈易冬至今未能從那人口中得知其名字。
下次見到他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沈易冬默默給自己定了下次見到男神後的目標,才把手機塞進自己的口袋,穿過馬路,走進他住的小區。
安泰小區,是一個老舊的住宅小區。稱不上破敗,但走在小區裡,總能瞧見幾處掉了瓷磚的外牆,白色塗層剝落的牆角,樓道口帶着斑駁鐵鏽痕跡的信箱,處處展現着這小區已然經歷了不短的風雨歲月。
沈易冬在這個小區有一套房子,那是他那對不負責任的奇葩父母當年私奔後蝸居的地方。沈易冬的雙親出身都是有家族產業的有錢人家,但因爲那兩位不靠譜的家長,從跟家裡斷絕關係也要私奔結婚,到就算孩子三歲了也要離婚各奔東西,把兩家人折騰得風一陣雨一陣的,那兩邊的親戚那裡誰也不受待見他。
他三歲那年,他那對奇葩父母離婚,他被判給他的父親,但最終撫養他長大的是他的幹奶奶。沈易冬的父母會定時寄撫養費給他,但在他三歲後,他就再沒見過他的父母。在沈易冬十九歲那年,他幹奶奶過世,他便回到這個並沒有留下什麼可貴的童年回憶的地方。
沈易冬住在五樓,是小區樓的頂樓。進了樓道,沈易冬沒去折騰那時靈時不靈的聲控燈,而是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就順着樓梯往上走。
到了五樓自家門口,沈易冬掏出口袋裡的鑰匙,正打算開門,卻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沈易冬拿着鑰匙的手一頓,這是什麼聲音?
安靜了一會兒,那奇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聽起來有點像野獸嗓子裡發出的威脅聲,而且聲音似乎就是從四樓傳來的。
沒聽說四樓有住戶養寵物啊!住安泰小區的都是一些收入普通的人,養貓貓狗狗的有,但養大型動物的整個小區還真沒有,更別說能發出那種威脅聲的大型肉食動物了。
沈易冬走到樓梯口,往下看了一眼。下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沈易冬跺了跺腳,樓道的聲控燈亮了起來,燈光是昏暗的,足以看清樓道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什麼都沒有看到,而那類似野獸的低吼也突然間消失了,但沈易冬還是決定下去看看。
沈易冬把提在手中的夜宵掛在自家門把手上,然後順着樓道扶梯往下走。走到樓道拐彎的地方,正要繼續往下走,突然感覺腳下絆到了什麼東西,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接着他便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腦袋不知道撞到了哪裡,疼得他眼前一陣發黑,意識驟然模糊,但沈易冬還是聽得四樓一住戶的門開了,有個人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冰涼的手指按在他的眉心位置,然後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被一股子叫人反感噁心的氣息觸碰的,異常得難受。
這叫人討厭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爲四樓還有一住戶聽到動靜開了門。而那蹲在他身邊的人,在他對門住戶出來前,迅速收了手指起身,轉身回屋,在對門住戶發現前悄然關上了屋門,彷彿他從未出來過。
沈易冬記得自己是在那之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看到的是自己的身體被推出手術室,送進了病房。
所以——他這是在樓道里一摔,把自己的魂魄摔出了身體?
在他意識迷迷糊糊的時候,將手指按在他眉心的那人也有些可疑。可那段記憶,沈易冬並不確定,那究竟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自己摔迷糊了的幻覺。他記得住在四樓的只有一戶還住着人,但不是那男人走出來的屋子。那男人走出來的屋子早就沒人住了,最近也沒聽說過有人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