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在的,在聽完菲裡姆這句反問之後,張毅是真的動了殺心。
但是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一直裝糊塗裝的很好,包括經常和他約會的莉琳到現在爲止都沒有發現,這個菲裡姆是如何知道這麼多的呢?
難道真如王富貴所說的那樣,菲裡姆是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奇人?
於是張毅悄悄的收起了自己的殺心,然後說道:“的確,我是有在裝糊塗,不過你不也一樣對我有所提防嗎?咱們彼此彼此,誰也不要說誰的不是。”
菲裡姆聞言道:“這一點我很贊同,但我想說的是,你有時候把事情想得太糟,把人想得太壞,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張毅笑了一下:“那不也正應了你說的那個什麼‘中庸’嗎?如果我是個純粹的重情重義,毫無城府之人,豈不是成了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任由你擺佈?”
菲裡姆:“那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其實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棋子,不管你有沒有意識到。”
張毅一愣,隨後寒聲道:“你真以爲我不敢殺了你?”
菲裡姆反問道:“就算你敢,你做得到嗎?”
這話說的,想當囂張啊。
張毅自負沒有曾經那麼厲害了,但如果他啓用底牌還真不擔心會遇到解決不了的敵人。
尤其是眼前這個菲裡姆,他的身體大部分都是義體化的,而且是民用級的。
何況他們之間站的這麼近,就算他身邊一直藏着保護着他的頂級高手,只要張毅的速度夠快,也依然可以在毫秒間取他性命。
可爲什麼菲裡姆卻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
他語氣平靜,不像是在嘲諷張毅,而更像是在擺一個事實。
張毅的性格里還真沒有服輸這兩個字,但他並不莽撞。
眼看對方毫不怯懦,張毅道:“你其實並不在這裡,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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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裡姆聞言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還挺聰明,這麼點小把戲,相信你早就見怪不怪了吧。”
張毅聽到這話,心中稍安,同時暗罵一聲:‘老狐狸!我居然差點就信了!’
既然真正的菲裡姆並不在這,張毅也就懶得和他動手了,便直接說道:“我不和你做口舌之爭,但你也給我聽清了,要想讓我張毅出面管理洪宴,你就別想着直接對我下命令,否則,你所有的佈局一定會走向失控,到時候,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這話可不是張毅嚇唬菲裡姆。
菲裡姆也很有自知之明,他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剛纔說的話既不是挑釁,也不是威脅,而只是和你交心的擺個事實,讓你對我也多一分了解,另外……今後王富貴會負責洪宴的各項雜事,不會再主動聯繫你了,而我將接替他的位置,與你共謀大事。”
張毅聽罷道:“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王富貴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怎麼從一個賭徒一夜之間變成狗頭軍師的?”
菲裡姆聽到張毅對王富貴“狗頭軍師”的評價不禁失笑,想了想之後道:“其實很簡單,只要他自己願意交出神經元核心,然後我再對其加以改造,就可以在一夜之間讓一個賭徒變成了你現在所看到的這個王富貴。”
張毅明白了,但心裡卻對菲裡姆的印象降低了幾分。
要知道,在當今世上,有三件事最令人不齒的。
其一,就是利用圖拉雅製造複製體來延長壽命。
其二就是篡改他人的記憶。
而這第三,就是把人的神經元芯體打開並加入一個新的想法。
這三種都是完全違揹人倫道德底線的……在張毅看來,都是最下作無恥的行爲。
所以……儘管菲裡姆特意強調了“自願”這兩個字,張毅還是不太喜歡眼前這傢伙。
“好吧,我懂了,那……現在洪宴已經成立了,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張毅問。
菲裡姆聞言後卻把問題丟了回來:“這話應該我問你纔對,畢竟你纔是洪宴的頭號話事人,而我頂多算是個師爺罷了。”
張毅聞言一怔,隨後點了點頭,他其實也早就想到這一點了,只是有點猶豫。
“要問我的話……我準備辭去白家護衛一職,然後在波西瓦爾的地下建立一座地下城作爲洪宴的總部,同時聯絡各大穹頂,儘量開枝散葉,把勢力擴散到各個角落,然後分線,分界點的建立管理佈局,隨後坐鎮中央,決定下一步的走向。”張毅說完看向菲裡姆道:“你覺得如何?”
菲裡姆想了一下後點了點頭:“雖然並無新意,卻重在基礎建設,這是很好的,不過從一開始就想着開枝散葉,未免急於求成,很容易吸收到一些不穩定因素……所以,我的想法是把佈局再收縮一些,以確保全局可控。”
“再收縮?收縮到哪?”
“就在波西瓦爾,起碼要保證兩年內不向外擴張。”
張毅仔細琢磨了一下後點了點頭:“好,但聯絡其他穹頂的勢力這件事必須儘快推進,而且要在短期內完成。”
菲裡姆:“這我贊同,不過七大家族並不是傻子,更何況還有律斯蒂文家族和韓氏家族這兩個特殊存在,我們要是沒有足夠的籌碼,根本無從談及聯絡二字。”
張毅卻冷笑道:“這一點你放心,籌碼我已經準備好了,就看你怎麼用三寸不爛之舌去遊說他們了。”
菲裡姆一愣,這他還真不知道,不過他很快就猜到了張毅所說的籌碼是何物了。
“你抓到崔景瑞了?”菲裡姆問。
張毅淡淡的說道:“你猜的沒錯,不過有時候不要表現的那麼聰明,因爲太討人厭了。”
菲裡姆聞言一滯,隨後笑了笑:“你提醒的是,不過只是一個崔景瑞,和他手裡的那點基底原液,這樣的籌碼是不是太輕了些?”
張毅卻沒有再多做解釋,只道:“是輕還是重,你我說的都不算,要讓他們自己去掂量。”
菲裡姆還想說點什麼。
張毅卻一擺手:“好了,如果你真的想讓我主持洪宴,就要謹記自己的身份,若不然,那我就繼續當我的護衛好了。”
菲裡姆頓時語塞,隨後點了點頭:“好,我會安排下去的。”
“嗯……”
……
一個月後。
奧古大洋深處,一片月牙狀的島嶼羣中心,星際軍旗艦君王號已經在此停泊超過十天了。
十天裡,陸續有維爾級戰艦從君王號部署平臺上起落,周邊所有作爲艦塢的島嶼日夜燈光不熄,大量的物資被運抵君王號。
看着遠處忙碌的場景,秦可吹着海風,釣着魚,相當的悠閒自在。
幾個月不見,小姑娘好像曬黑了不少,但依舊美麗不減,反而多了些野性的氣息。
與她一起在海岸邊釣魚的還有一箇中年大叔。
大叔穿的很隨意,汗衫上還破了洞,看着頗爲寒酸。
不過他一點也不在意,反而覺得很美,時不時的還會盯着自己的肱二頭肌看看。
如此愜意的生活真叫人羨慕的很。
南映簡乘專機抵達星際軍一號基地上口的時候,正好晴空萬里。
從一萬米高空俯瞰整個一號基地,可以清楚的看到君王號和它身邊如巨型海怪牙齒般的島嶼。
艦橋上,與南映簡一道前來基地參觀慰問的還有銀城等一批邊境防衛軍軍官。
這些人裡有不少還是頭一次離開北疆苦寒之地,所以當他們看到碧海藍天的時候,那份激動可想而知。
南映簡卻對此直翻白眼,悄悄嘀咕道:“切,一羣鄉巴佬,又不是沒在‘沙灘’上曬過!真是……丟人!”
銀城與她站在一起,自然聽得清楚,他笑道:“你說的‘沙灘’和這真正的沙灘哪能一樣,就像當初咱們剛到波西瓦爾的時候,看到那漫天大雪的,你不也嚷嚷着要去堆雪人嗎?”
南映簡聞言俏臉一紅,立馬揚起小拳頭就給了銀城一記“重擊”。
銀城疼的“嗷嗷”的,隨後笑着道:“馬上就降落了,咱們還是好好享受下假期吧。”
南映簡點點頭,眼中的興奮愈加熾熱。
……
在一百米的高處不借助任何輔助設備跳水!在三十米深的海底漫步十五分鐘!在沙灘上穿戴機械外骨骼來一次別開生面的超級籃球賽!
這羣來自邊境防衛軍的慰問人員可是徹底玩瘋了!
齊軒對此倒是毫不介意,只是帶隊的團長有點掛不住臉面,覺得自己這些屬下着實有點“丟人”。
鬧了一天,星際軍方面還給來自北境的朋友們開了一場戶外燒烤派對。
這對於愛看美女帥哥的南映簡來說簡直就是場饕餮盛宴。
而鐵疙瘩銀城一如往常只對烤肉感興趣,但他壯碩的身材還是吸引來不少星際軍的姑娘。
不善應對的銀城面對姑娘們的“圍攻”居然比掉進異種老巢還害怕。
向南映簡求援,南映簡也視若無睹,丟下一句:“好好享受今晚吧!”就走開了。
……
離開了熱鬧的海岸,南映簡在相對安靜的沙灘邊看到了不少情侶和情難自抑的身影,不過她可不是來偷窺的,而是來找一個人,給他送行的。
這個人就是盧曉航。
說起南映簡和盧曉航的初次相遇,還得追溯到邊境防衛軍剛剛成立的那一年。
勝利日的到來對於全人類而言無疑是莫大的幸事。
可是像盧曉航這樣在中心之帷事件結束後失去一切的人卻並不覺得勝利日之後的世界有什麼改變。
他不但沒有了家人,甚至連身份也沒有了。
這個世界上沒人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還活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叫什麼。
這些人不同於寄居者,他們只是因爲缺少足夠的存在證據而沒辦法被穹頂接納。
所以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選擇加入了自由民,只有極少數選擇獨自求存。
盧曉航就是這些極少數人中的一個。
當初南映簡所在的邊境防衛軍第七軍團選定前線軍事基地位置的時候,無意間在廢棄的古堡深處找到了盧曉航。
當時他已經在地下暗處獨自生活了兩年了。
兩年未與社會接觸的盧曉航幾乎都要喪失語言能力了,但他卻依然把自己打扮的很得體,即使一個人,也能在這黑暗的地下活的像個人。
於是南映簡就把他留在了身邊,當做弟弟來照看。
這幾年來,盧曉航慢慢的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身份”。
不但順利的通過邊境防衛軍的考覈,成爲了一名優秀的戰士,還自學數序基礎代碼等知識,並順利通過了A11考試。
當聽說弟弟通過A11考試的時候,南映簡是既高興,又傷感。
因爲她意識到這是說再見的時候了。
看似只是離開了邊境防衛軍,可人生旅途要比想象中悲情的多……這一站下車後,再想重逢,已經不單單是時間的問題了。
尤其是南映簡聽說盧曉航被選中成爲C11計劃的一員的時候,她這個常年不休假的人竟主動申請組織慰問工作。
這也是邊境防衛軍成立以來首次到訪星際軍基地。
……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南映簡問了一個不會有答案的問題。
盧曉航沒說話,他像以前一樣習慣於跟在南映簡身後,而不是與她並肩行走。
南映簡苦笑一下,然後轉身道:“爲什麼會是你呢?不是有三個人通過了最終考覈嗎?爲什麼偏偏是你呢?”
盧曉航懂南映簡的意思,他沉默了一陣後說道:“星際旅行非常危險,如非專業人員很難適應,所以……結合綜合考慮,他們覺得作爲邊境防衛軍的我應該比其他兩人更適合C11計劃。”
南映簡想聽的回答可不是這個,但她也知道盧曉航的脾氣。
這小子就是這樣耿直,甚至比銀城那個榆木疙瘩還要更勝一籌……所以有時候南映簡也很奇怪,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真正在意的人都是這個樣屬性的。
見南映簡沉默的看着自己,盧曉航似乎有點緊張,他想了想之後道:“這次的計劃時間很長,但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一批人員被喚醒,我作爲主核心維護人員之一,每個月都會有一天是清醒的,到時候我會給姐姐寫信的。”
寫信只是一個浪漫的說法。
以現在的通訊技術,就算盧曉航身在7,9光年以外,想要和南映簡完成實時通訊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這樣做的話,成本極高不說,還容易暴露C11計劃的航線。
所以纔有了“寫信”這個說法。
通過多重加密的數序信件會慢慢走過彼此間的距離,然後將那些字裡行間的關心和問候送達遠方親友的身邊。
南映簡聞言眼眶一紅,隨後走過來抱住了盧曉航。
盧曉航有點不知所措,雖然他名義上是南映簡認的弟弟,可像這樣親密的接觸還是第一次。
不過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陌生。
於是盧曉航慢慢放下了手臂,也抱住了南映簡。
“我會想你的。”南映簡說道。
盧曉航聞言心底一顫,然後輕聲道:“嗯。”
……
136年9月1號。
張毅和聶仁歡坐在一處奢華的宴會大廳中間,他們喝着酒,抽着名貴的雪茄。
而宴會大廳裡屍橫遍地,倖存者被集中到一起,交由華遠銘處理,剩下的那些冰冷的軀殼,在張毅喝下一杯酒後,雪茄隨手一丟,就全都付之一炬。
火焰漫天。
幾乎是同一時間,星際軍第一軍事基地內,五艘瞻宇七型星域遠航艦騰空而起,它們在南方的天空上劃出一道明亮的白光。
C11項目正式啓動。
當晚,張毅回到住處的時候,發現臥室的牀上已經躺好一位了。
不過這一位看着非常兇,她破損的義體還在冒着火光,半邊臉龐也被撕碎了。
張毅進屋後,脫掉外套,一邊整理着袖口,一邊走過來說道:“楚雲瀾除了讓你來殺我,還有沒有說點別的?”
“沒有……”
“唔……我還以爲她會給你留條後路呢,原來只是讓你來送死。”張毅笑着走過來,在牀邊坐下了。
“呵……你以爲我有多大的價值?”女人已經自己沒有生路可走,所以也無所謂了。
張毅卻嘆了一聲道:“你是叫安吉莉卡是吧?”
女人沒說話。
“這是你本名嗎?”
“嗯……”
“這樣吧,安吉……我可以不殺你,也可以給你一條生路,但你要從此刻起對我絕對忠誠,否則,我就只能把你丟出去,扔給工廠拆了。”
刺殺行動失敗的安吉莉卡現在已經就是一堆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廢鐵了,所以她冷笑道:“絕對忠誠?如果我選擇背叛楚雲瀾然後跟着你,你會真的相信我有絕對的忠誠?”
張毅笑了,他道:“這好辦,你把你的心放在我這,和我共用一個神經元,不就可以了?”
安吉莉卡愣住了:“你說什麼?”
張毅低下頭,手貼在她僅剩的半邊俏臉上道:“我相信你已經聽清了,所以……現在只要告訴我,你同意還是不同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