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韓逸之的身體恢復了大半,八哥也打探到了消息,宛儀是映日峰的一隻蘆花雞妖,與狐仙月白一起,奉了清虛上仙的命令來滅世康朝,卻不想她朝未滅,倒先給自己找個良人,正是那太子墨淵,不但如此還珠胎暗結,有了孩子。上仙知道了此事,便名字爲咒,控制了她去殺墨淵,這纔有了韓逸之去殺她一事。
八哥告訴韓逸之,她那日並非真心要殺墨淵,他卻始終不原因相信她是被控制了,不過這倒也是常理,讓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去理解這些仙妖之事,確實很難,可是他卻好死不死的冒出一句,“妖都是無情的。”
立刻把八哥氣得鼻子不來風,一下就把端給他的藥往他手裡一撂,“自己喝去。”
然後氣沖沖地跑到門外面,其實八哥也在納悶,他並是第一次表現出對妖的鄙夷,自己向來是對此最生氣的,她就應該立刻拍屁股走人,可是爲什麼又要回來呢?不就是看見他受了傷麼?他受傷又關自己什麼事呢?
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憋悶了起來,難道自己真是喜歡上這個傻子了?他哪裡值得自己喜歡呢!相貌麼……確實不錯,但是人太傻了!還會傻傻的相信自己的話!想到這裡,她嘴角忍不住上揚起來,世界上有這樣一個傻子,總是相信她隨口說的話,這樣一個傻子,真是讓人沒辦法忘記啊。
她抓抓頭又走回了屋子。
此後的日子過得到也平靜,不過這平靜是對八哥而言的,因爲在韓逸之的那別院之外,那紅牆黃瓦的宮牆之內,又是一番怎樣的風雨飄搖!
幾個月後,聽韓逸之說宛儀生下一個女兒,模樣甚是可愛,墨淵也十分高興,恐怕在那一片混亂之中,這是唯一可以讓他高興的一件事了。
八哥對此嘖嘖嘴,“我看你那主公倒也沒嫌棄宛儀……”
“那是他被迷惑了雙眼。”韓逸之堅決地說,似乎對於妖的態度上沒有絲毫的改變。
“哼……”八哥輕哼了一聲,韓逸之知道她覺得衆生平等,是道者的氣度,便也不再多說什麼,說起了別的事,“聞歌,我爹給我訂了一門親事……”
“哦?不錯啊。”八哥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左右看看,才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見她是這樣的態度,韓逸之心裡涼了幾分,其實她對於人間的親事並不太明白,其實她一直覺得彼此覺得喜歡就在一起,比喜歡就分開,無法理解那種婚姻的羈絆與責任。“我爹說,等我身體一好,就讓我回家娶親……”
“這裡不是你家麼?”八哥奇怪地說,這裡房子這麼大,難道不是他家麼?
“這裡是太子賜給我的府邸,我要回韓府成親,然後可能就要帶着我娘子住在這裡。”韓逸之說着聲音越來越低。
“不錯啊,人多熱鬧啊!”八哥繼續啃了一口蘋果。
韓逸之的心已經徹底涼透了,也許自己一開始就不該多想,她是道姑,心如止水,不會有紅塵的念想。“那時,你就要走了……”
“恩?”八哥一愣,“我要走?爲什麼?”
“因爲……”韓逸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我娶了娘子,你我並非兄妹,如今我也請不了你去抓妖……這樣住在一個屋檐下,是不行的……”
“爲什麼?”八哥抓抓頭,爾後恍然大悟,“你是想過河拆橋啊!你別忘了,你的命可是我救的!難道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她說着就跳了起來,伸手指着他大聲呵斥,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韓逸之被她這麼一呵斥,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八哥得理不饒人,繼續說道,“你娶你的娘子就是了,關我什麼事?這裡這麼大,難道就容不下我麼?!”
“不是容不下,而是你總得有個身份吧。”韓逸之也急了,“你是道姑,我要娶你,你不願意,你待在我這裡,算什麼呢?難道是相好不成?”
見他一兇,八哥把桌子一拍,“相好就相好!誰怕誰啊!”說着走過去,一把抱住韓逸之,猛地在他的臉頰下印上一個紅印,然後撒手瞥了一眼,今天的胭脂效果真不錯,“吶,現在我是相好了,可以住了吧!”
韓逸之徹底僵住了,八哥見他沒反應,抓抓頭說,“望月樓那個說書的就這麼說的,還說什麼魚水之歡……”她說着走近韓逸之,“那樣就算是相好麼?”
韓逸之徹底石化了,“你在說什麼……”
八哥摸着下巴,“你要娶娘子,我沒有身份,那就弄個身份好了……”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要留下來,只是腦子裡覺得她就該在這裡,她既然回來了,那就不會走,要走也是她自己走,誰也別想趕了她。
韓逸之心裡卻不是個滋味,即便是做相好,也不做他的妻子麼?相好是什麼,好即和,分即離,永遠沒有一個承諾。
八哥卻像是打定了主意,拍拍他的肩膀,“記得啊,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相好了。”
她一臉的隨意,連語調也是輕鬆的,似乎這本就是一件隨意的事,只是他看得太重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八哥並未去看過宛儀,她心中隱隱有點害怕,宛儀爲了這個凡人捨棄了一切,八哥並沒有這樣的勇氣,將一切都捨棄,她並不清楚自己所想的,也許這樣迷糊着也不好,倒也不要去追究出一個肯定答案。她怕見宛儀,怕聽見她那些勇敢的話,也許就把自己也動搖了。
做相好,住在這裡,就夠了。
可是她這麼想,並不代表別人也這麼想,比如韓逸之,又比如他家人。
當朝太子侍讀韓公子在別院養着一個來路不明的妖冶女子,這消息不知是什麼時候傳了出去,在京城裡傳了個遍。世道本就亂了,這樣的消息傳起來就特別的快。
八哥再厲害,也堵不上這些人的嘴,她就不明白了,她不是已經是相好了麼,怎麼還這麼麻煩啊。在別院的廳堂裡,八哥睡在房樑上吃蘋果,下面的韓老爺一臉怒氣的訓斥着不孝子,“你這個孽障,如今朝廷危難,你卻沉浸在溫柔鄉!你如何對得起我們韓家的門風,如何對得起皇上對我們韓家的器重!”
他說了很多,韓逸之都一言不發,八哥琢磨着他真是一個很能忍耐的傢伙,換了自己,早就把那老頭子一嘴鬍子全部揪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大笑起來。
屋內又是一聲,“你馬上讓她滾!滾出去!”
八哥直起身子,叫她滾?這是在叫她滾麼?他憑什麼讓她走?她又不是白住在這裡的,她可是幫忙捉妖的,她還是正大光明的相好啊。她一躍就下了房頂,直指着那老頭,也不顧韓逸之和他爹吃驚的神色,自顧地說,“你在叫我滾麼?”他不是一直在罵韓逸之麼,憑什麼罵到自己頭上了。
“就你這個小狐狸精麼!”韓老爺也不顧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直指着她的鼻子。
“我是狐狸精?”八哥兩眼一瞪,“你才狐狸精呢!你全家都是狐狸精!”她明明是八哥好吧!別把她說成騷狐狸好吧。
“你你……你這個刁婦!”韓老爺活着一輩子,也沒想到一個女子敢這樣罵自己。
“切……”八哥雙手叉腰,昂着頭道,“那你是什麼,死老頭麼?”
韓逸之上前拉她,“聞歌……”她根本不理,“你敢罵我!”韓老爺氣得直喘氣。
“我還敢打你呢!”八哥昂着頭笑道,裝佯要伸手。
她未出手,一個巴掌卻揮到了她臉上,出手的人,是韓逸之。
八哥一愣,徹底僵住了,韓逸之從未想過自己會打她,其實當時只想着讓她閉嘴而已,但是等想到時候,手已經揮了出去。
八哥緩緩地扭過頭,看着他,狠狠地說,“韓逸之,算你狠!”說着立刻衝出了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