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回來了,石韜出發的日子也快到了,至於石勒帶回了什麼消息,除了石韜,外人不得而知。
將石中玉叫到書房,並整整交代了半響,石中玉離開時,順帶將雨荷、及葛洪帶走;
三人剛一離開,石韜打算帶着宋禕去見劉胤。
一聽石韜要將她送到劉胤那裡,宋禕頓時擺出臉色道:“七郎,你不是也要去下邳麼,爲何不讓我跟你同路,卻要將人家扔給劉二郎?”
“元春將至,我這郡守不去慰問一下各地官員,太說不過去了,所以在去下邳之前,我要帶着人馬去沂源、蒙陰等地走上一圈,我們全都騎馬上路,你一個小娘,跟着我們這羣大老爺們上路不太方便,所以讓劉二郎護送你去下邳,放心吧,過不了幾日我就會去下邳跟你們匯合!”
如今許多地方都下着雪,道路多爲積雪覆蓋,出門非但不方便,而且還有危險…心裡仍有一絲彆扭,可宋禕竟無力反駁,猶自嘟囔一陣,最後還是老老實實聽從石韜的安排。
對此,劉胤自然喜出望外,趁着宋禕離開視線的當口,劉二郎拍了拍石韜的肩膀,道:“七郎夠意思,這份情誼,我劉胤記下了!”
笑了笑,石韜不置可否。
趁着送小蘿莉過來的當口,石韜找到李子游及羊玄道二人,又囑咐了一些元春的事宜。
或許是爲了收買人心,又或是基於別地想法,石韜竟一次拿出二十萬錢,先給羊玄道和李子游各自封了一個兩萬錢的大紅包,而剩下的則以他的名義,逐級發放下去,算作東莞各官員的元春福利。
元春給官員發紅包,本是官場的慣例,但像他這樣一次性拿出二十萬錢發福利的行爲,還是比較少見,羊、李二人心裡雖有微詞,但一早就被大紅包堵住了嘴巴的二人,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可對石韜而言,這二十萬錢本就入了公賬,遲早都要花在官員身上,趁元春之際,收買一下人心,似乎也無不妥。
交代完事宜,石韜回了自己的居所。
青衣仍在洛陽,雨荷跟葛洪又被石中玉接到西郊酒坊去了,宋禕暫時寄放在劉二郎那裡,後院除了那些無依無靠的小傢伙們,就只剩羊獻容了。
準備明日一早動身,不知爲何,離開之際,石韜很想在這座承載着他許多夢想的小院子裡,醉上一整晚!
取了酒食,石韜來到羊獻容的房間,敲了敲門,隨即虛開一道縫,當她看清是小賊,砰的將門關得緊緊的。
“找我什麼事?”
屋裡傳來羊獻容的聲音。
心裡突然起了捉弄之心,石韜頓時用輕佻的語氣問道:“今日,青蓮居士可有興趣陪老師喝上幾杯?嘿嘿!”
“滾!”
石韜也不介意,隔着門板說道:“今日七郎專門來此告訴小娘子一個好消息,再過幾日你就自由了,無論小娘子想去別處,還是回到父母身邊,皆無人再阻攔於你……”
說完,石韜沒有死皮賴臉的繼續待在此地,卻跟學生們湊在了一塊兒。
眼前這些學生,都是石韜從人牙子手中買來的,在他們眼裡,石韜是主人,同時又是給他們上課的老師,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石韜加入他們的行列,都會讓孩子們感到彆扭。
看出孩子們的拘謹,石韜帶着一臉的笑容,目光從孩子們的臉上一一劃過,“想不想聽老師講孫猴子的故事?”
安靜了數秒,現場突然爆出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想!”
“老師好久都沒講孫猴子的故事了!”
“我們還想聽一遍三打白骨精!”
“我們要聽三打白骨精!”
腦海裡正盤旋着小賊剛纔說的那句話,忽的被孩子們的歡呼聲驚擾,羊獻榮頓時豎起了耳朵。
這些孩子大的有十六七歲,小的也有十三四歲,可與前世這般大小的熊孩子相比,眼前這些小傢伙可要淳樸太多太多.......這次離開,不知還能不能與他們相見,不知不覺,石韜發現自己的眼角竟有些溼潤。
“呵...都快成殺人魔了,怎麼還是如此矯情?”石韜自嘲一笑,而後向孩子們說道:“要是你們肯陪老師喝酒,老師就給你們講故事好不好?”
女孩子們畢竟矜持,而那些男孩卻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就大呼小叫起來。
讓兩名小傢伙搬來數壇未經蒸餾的黃酒,接着,石韜親自動手給男孩們每人倒上半碗。
“喝!”
也顧不上是否帶壞這些傢伙,石韜帶頭狠狠的喝了一口。
“行者將身一縱,跳上雲端裡,手搭涼篷,睜眼觀看。可憐西去之路,甚是寂寞.......”
或許被那句“可憐西去之路,甚是寂寞”觸動了心絃,石韜竟停下來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這些半大小子看似淳樸,可內心未必沒有藏着小惡魔,趁着自己清醒之際,石韜讓學生們將酒水撤走,卻繼續講起故事來。
不知何時,輕紗遮面的羊獻榮居然來到石韜的身後,“你剛纔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回頭望着羊獻容,石韜醉眼朦朧道:“是什麼意思都不重要了!”
說完,石韜起身並擰了一罈酒,獨自朝遠處走去。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下起了鵝毛大雪。
紛飛的白毛之中,斷斷續續傳來石韜的呢喃之聲。
羊獻容豎着耳朵聆聽,卻只聽到漢人、苦難.......之類的奇怪碎片。
.......
兩日後,彭城以西的山道上出現數十騎兵。
石勒剛剛接到命令,石韜讓他帶着手下的二十名斥候,分散前往洛陽。
石勒一臉疑惑:“郎君,我們不是要去下邳麼?爲何讓斥候前往洛陽?”
石韜並未直接回答石勒的問題,而是朝身後的石方等人一一看去,臉上隨即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我準備去洛陽幹一件大事,只是不知.......諸位可有膽量,隨我前往?”
就連刺殺皇室成員那等大事,石方也曾參與,因而聽郎君說要“幹大事”,石方只是一臉平靜的點了點頭。
“石烈誓死跟隨郎君左右!”上次與匈奴人廝殺,就連五部匈奴大都督之子,也被石烈一刀砍下手臂,他如今依然活得好好的,因此石烈也沒什麼好怕的。
劉二狗轉投石韜帳下,自然要表現一番,因此立即附和道:“無論刀山火海,二狗誓死追隨小爺!”
都尉、副都尉皆有所表示,就連剛成爲隊正不久的劉二狗,也說出效忠之言,剩下四名隊正,自然不好再裝聾作啞,也相繼表達自己的效忠之意。
接着,最早跟着石韜的部曲,紛紛響應。
唯有剛剛加入的流民,以及胡人斥候,卻是一臉的茫然。
如今除了每日訓練稍微有些苦累,但有吃、有喝、又有住,且每月還有列錢可拿,新加入的流民,又如何捨得放棄這樣的差事?他們未必懂得什麼大道理,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卻是千古不變的規矩,稍稍遲疑,有那機靈之人,立即開始附和,稍稍遲鈍的,也隨即反映過來。
看着這一幕,石勒眼神閃爍…敢於虎口拔牙,搶齊王的戰馬,還敢殺赤沙中郎將的人,口稱“幹大事”,那一定是真的“大事”,石勒同樣是一個日破天不補的狂徒,見自己、及手下的胡人斥候,終於可以融入這個團隊,內心振奮的同時,卻也充滿了期待。
“誓死跟隨郎君!”石勒突然一聲大吼,隨即又打着胡腔對手下斥候嘰裡呱啦一陣。
二十名斥候立即響應。
望着眼前發生的一幕,石韜臉上的笑容,竟越發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