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三月初七,日值月破,諸事不宜…”
天剛矇矇亮,唐安便起身換了一身新衣。剛要出門,忽然瞥見牆上掛着的老黃曆,好奇之下隨手一翻,想要圖個好彩頭,誰想到卻發現今天並不是個好日子。
“日值月破”有破敗之意,日月相沖,是爲大耗,因此大事不宜。
還有比書院論學大會更大的大事麼?當然沒有。按照黃曆的說法,今天的比鬥興許不會太順利,實在是晦氣。不過轉念一想這黃曆是公平的,對老子來說諸事不宜,那葉丹崇也是一樣,大家半斤八兩。
想通這一點,唐安大笑兩聲,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器宇軒昂地大步走了出去。
“唐安!快起牀!”
也許是太過緊張,程採和昨天一宿都沒有閤眼,天還沒亮便早早爬了起來。怕唐安睡過頭耽誤了比試,誰知手還沒有拍到門上,那扇木門卻自己打開了。
唐安精神煥發的推門而出,笑道:“大少爺,早啊!咦,你的眼圈怎麼這麼黑?”
“別提了,論學大會這種大事,誰能睡得安穩?”程採和一揮手,又奇道:“你怎麼今天會起的這麼早?還打扮的這般乾淨,帥的直逼少爺我了。”
這死胖子,莫須有的自信心彷彿永遠都不會被打垮一樣。唐安心中一番鄙視,表面笑道:“豈敢豈敢,唐安就算再修煉五百年,也追不上少爺的腳步!”
二人相對哈哈大笑起來。程採和收歇笑容,打量唐安一番,道:“你怎麼還穿着程服呢?這麼重要的日子,理應換身體面些的衣服纔對。”
“我本來就是程府的小書童,今天書院論學大會又沒有姑娘家,我體面給誰看呢?”唐安笑道,“不如穿上程府的衣服,給程家打打廣告,讓城南書院的人都看看,程家一個小書童都能殺的他們丟盔卸甲,那大少爺你的本事自然更是大大的厲害。此事一經宣揚,大少爺還怕那些貌美如花的姑娘家不春心蕩漾,排着隊來找你‘探心’麼?”
“高,實在是高!唐安,我果然沒看錯你!”程採和對唐安的“用心良苦”很是滿意,一臉淫蕩地掏出一張銀票:“這三十兩銀子你先拿着花!”
少爺實在是太膚淺了,怎麼老是拿銀子衡量我的人品?
一把將銀票揣進懷裡,二人匆匆吃過早飯,打算早點去書院踩點。行至大門口,卻發現程雲鶴和程採夕竟早已等在那裡。
隔得老遠,便聽見程雲鶴笑道:“唐安,今天的比試事關重大,你可要好好發揮,切莫辱沒了我程家的威名,知道麼?”
老爺竟然專程來送我?唐安大感受寵若驚,道:“老爺放心,唐安一定盡力而爲。”
程雲鶴道:“爲怕耽誤你溫習功課,當初讓你準備雲頂購物中心開張事宜的時候,李墨玉老先生說什麼也不肯放人,與我好一番計較啊!你若是輸了,老夫和李老先生這樑子可就結大了。”
男的大老闆也有冷幽默的時候,唐安咧嘴笑道:“唐安一定不會辜負老爺、少爺和大小姐的殷切期望。”
“你少自作多情,誰對你抱有期望了?”程採夕在一旁不鹹不淡地道。“我只是希望你別輸的太難看,丟了我程家的面子。”
程採夕說話一向這般任由性子,想從她嘴裡聽到一句好話,簡直比登天還難。她今天能來送自己一程,已經大大出乎唐安的預料。笑問道:“大小姐起的這麼早,難道也要與我們一同去書院觀戰麼?”
“我每天都起的這麼早好不好,誰像你一樣懶!”程採夕白他一眼,道:“書院那種地方,我才懶得去呢。我還有案子要辦,沒那閒工夫。”
藍海棠還沒答應見大小姐麼?這小妞還真有性格。唐安拱手道:“那祝大小姐今天能夠辦案順利,拿下蘭海棠。”
伸手不打笑臉人,程採夕撇撇嘴,懶洋洋地道:“那…也祝你賽場得意,拿下葉丹崇。”
拿下一個男人...怎麼感覺怪怪的?
唐安回過神來,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見程採夕已經對着程雲鶴揮揮手,自顧朝藍府的方向走了。
看着大小姐瀟灑的背影,唐安笑着搖搖頭:這個女土匪,永遠都是這麼有個性。
“這丫頭,真是被我給寵壞了。”程雲鶴一臉的溺愛,道:“唐安,世事無常,勝負難測,無需將輸贏看的太重。只要努力過,一切便都有了價值,知道麼?”
這老傢伙,未談勝先論敗,未免太沒有志氣。唐安腹誹一番,卻不忍拂了他一番好意,道:“老爺金字良言,唐安永記心間!”
“嗯,那老夫提前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程雲鶴點了點頭,對程採和道:“你們也早些上路吧,別耽擱了時辰。”
“爹,那我們就先走了。”程採和打聲招呼,當先上了馬車。
唐安剛要上車,卻聽見遠遠地一陣馬蹄聲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遙遙道:“且慢!”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遠處一輛馬車疾速駛向這邊,車上一個容貌清秀的女子滿臉的急色。
唐安三人相互看看,臉上卻都寫着迷茫,表示並不識得這個女子。
待到離得近了,那女子跳下馬車,三步並兩步跑了過來。因爲跑得太快,胸前兩個肉團一顛一顛的,把程採和的眼都看直了。
那女子跑到三人身前站定,扶着膝蓋喘了兩口粗氣,眼睛直視唐安,急道:“唐公子,我總算找到你了!”
找我的?唐安奇道:“姑娘,在下好像並不認識你啊,你找我有什麼事麼?”
那女子拉着唐安的手道:“是我家小姐要找你…十萬火急啊!”
這位小姐倒是瞭解我,知道老子最擅長治療受傷少女的芳心。輕輕一抹頭上的小球,笑道:“這位姑娘,行俠仗義是我的本色,若是放在平時這個忙我一定會幫,可惜今天我有大事要辦,勞煩姑娘替在下對你家小姐說聲抱歉。”
見唐安執意要走,那女子大喊道:“我家小姐是柳傾歌!”
女朋友?
唐安渾身一震,一隻腳已經踩在了車轅上,卻又放了下來,轉身道:“姑娘,你是飛雪悅蘭閣的人?你慢慢說,傾歌她出了什麼事?”
“我家小姐遇到了很大的麻煩,特意着我請公子過去一趟。”女子說着,怕唐安不信,從袖子裡拿出一封書信。
唐安拆開書信,看着那熟悉的字體,確定是柳傾歌無疑了。興許是寫的太過着急,字跡都有些潦草,小小的紅色信箋上只寫了八個字。
傾歌有難,盼君速來!
唐安眉頭一皺,頓時覺得心亂如麻。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若是去了飛雪悅蘭閣,那書院論學大會怎麼辦?這些日子的努力不都付諸東流了麼?李墨玉、唐季、唐海還有一幫同窗都把希望寄託在自己身上,若是自己臨時爽約,那他們該有多失望。
可如果去了書院,柳傾歌怎麼辦?乖乖女朋友可是老子的心頭肉。想想那楚楚可憐又略帶幽怨的眼神,唐安只覺得心都要化了。
“柳大家沒說遇到什麼事了麼?”唐安問道。
“今天一大早,閣裡便來了一幫兇神惡煞的傢伙,把大家都嚇得不敢出來,好像是來找小姐麻煩的。”那女子說道。
凶神惡煞?這還了得?他孃的,也不打聽打聽柳傾歌是誰罩着的!
唐安心中大爲惱火。可是想想“唐海”這些日子以來不辭辛苦的教導,只覺得腦子裡亂成了一團,不知應該怎麼辦纔好。
“唐公子,情況緊急,請你隨奴家走一遭吧!”那女子一臉哀求道。
程雲鶴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女子身前,擋住了唐安,道:“這位姑娘,老夫不相信以鳳大家的威名,這京城裡還有膽敢到飛雪悅蘭閣鬧事的無知之人。”
“這位大老爺,那些人真的很兇的!”那女子都快急哭了,“求求老爺發發慈悲,歡兒求求您了!”
說着,那女子竟衝着程雲鶴跪拜了下去。
程雲鶴一驚,俯身扶她道:“姑娘,你快起來,這如何使得?”
唐安心裡天人交戰,可看到了這女子的舉動,頓時心中一痛。暗歎唐安啊唐安,柳傾歌視你爲知己,遇到了危難時第一個想到你。可你卻爲了一個虛名,卻要置她的安危於不顧,你還算是人麼?
打定主意,唐安一把將那女子拉了起來,堅定地道:“姑娘無需如此,我跟你走!”
那女子頓時破涕爲笑,驚喜道:“唐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家沒齒難忘!”
唐安回頭衝程採和歉意一笑,道:“老爺、大少爺,人命關天,唐安無論如何也要先去飛雪悅蘭閣一趟。”
“胡鬧,簡直是胡鬧!”程雲鶴慍怒道。“飛雪悅蘭閣有鳳之嵐鳳大家壓陣,又會出什麼亂子?唐安,茲事體大,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老爺,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不希望我白白錯過這個機會。不過唐安已經考慮的很清楚了。面子丟了可以再爭回來,可是人如果沒有了,一切便都沒了意義,請原諒唐安的任性妄爲。”唐安深深鞠了一躬,臉色嚴肅的道:“勞煩少爺幫我跟院長和夫子告個罪,拖延那葉丹崇一段時間,唐安必定會及時趕到!”
“爲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程採和嘆息一聲,面露難色道:“可是我們拖得了一時,卻拖不了一世。唐安,你務必要早些趕回來啊!”
“一定!”唐安點點頭,與那叫歡兒的女子一同上了馬車,心裡暗暗罵道:日值月破,真他孃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