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刀割死？
也許是榮乾乾的語氣太過窮兇極惡，湯圓聽着竟然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她頹然垂了瞼，再不發一語。
這個上午，註定是沉默的。
項鄴軒站在玻璃幕窗前，靜默地俯瞰着金融街忙碌的人流。
錢亞男看着他的背影，打破了沉默：“查清楚了，放消息給那茜的人是錢盛楠，消息來源可能真是秦昊。”
項鄴軒似乎沒有半點意外，依舊是淡漠地看着窗外。
錢亞男皺眉：“我會再仔細查證。錢盛楠做什麼都不奇怪，這事，她針對的是湯小姐。可是秦昊——”她頓了頓：“他沒有動機。我還沒查清楚他到底爲什麼這麼做。”
辦公室又歸於沉寂。
許久，項鄴軒才轉身：“知道了。不用再查了，這件事，到你我爲止。”
“那我先出去了。”錢亞男表情極淡，可眸底卻膠着道不明的情愫。她轉身，想起什麼就又住步：“錢盛楠根本不知道怎麼照顧Tommy，她把Tommy要過去照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項鄴軒滑着鼠標，似乎是沒聽見她在說什麼。
“項總！”
他半晌才從電腦屏幕上抽開目光：“隨便她怎麼想，Tommy開心就行了。”
錢亞男沉聲：“大學的時候，她就是這樣死皮賴臉地追你的吧？”她冷笑：“我想都想象得出來。她一直都是這樣，想得到什麼，就想方設法，不折手段也要得到。得到了，就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
“亞男，不用你一再提醒，我也知道她是什麼人。”項鄴軒面色清冷。
“那你還——”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項鄴軒打斷她，“趕她出龍城一品？那是她自己買的房子。”
“你可以搬出龍城，如果這還不夠，你可以結婚。”錢亞男說最後兩個字時，眸底翻涌着痛意。
項鄴軒勾脣，冷意爬上了眉梢：“我爲什麼要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改變現有的生活？謝謝你的關心，不過，你話太多了。”
錢亞男看着他，頓了半晌才道：“對不起，是我越界了。”她飛快地推門而出。
金融街北區的一幢寫字樓，十八樓黃金樓段，榮乾乾黑着臉，鏗地推開東角空置的辦公室。他看都懶得看一眼身後的湯圓，徑直走了進去。
湯圓狐疑地跟了進去。
“你們是不是揹着我約會去了？害我等在這裡吸甲醛！”伍小薇抱肘看着一前一後進來的二人。
“小薇姐，你不會是想在這裡打邊爐吧？”湯圓環視一眼空空蕩蕩的辦公室，強打精神開着玩笑。
“這裡怎麼樣？”伍小薇攤開手，“雖然小了點，只有兩百六十平，但非常適合初創期公司。一間總裁辦公室，一間會議室，其他都是開放區。”
她拽過湯圓，走進唯一的一間單間辦公室，興致勃勃地指着玻璃牆，眨着眼睛賣關子：“看出乾坤來了嗎？嗯？”
湯圓狐疑地看了幾眼。她心情實在差，根本無心接這種猜猜看的遊戲。她當即就搖頭。
榮乾乾吊兒郎當地靠着房門，斜睨一眼玻璃牆對面的大廈，不悅地笑哼：“伍姐姐，原來你挑這裡，是想她跟項二哥隔着銀河，鵲橋相會啊？還騙老子說是風水好。”
伍小薇聳聳肩：“反正你租金也掏了，騙你，你又能咋地？”她扭頭關切地看着湯圓：“這是怎麼了？大上午的，就哭喪着臉了？”
不等湯圓開口，榮乾乾已經啪啪拍手了：“牛郎和織女就是一出悲劇。你這個安排，正好應景。這棟樓和那棟樓之間隔着一條
馬路，一架高架，看也是白看。”他挑眉：“湯傻，對吧？”
湯圓聽得一頭霧水。她隔窗望出去，對面的樓正是鄴軒投資的大廈，連樓層都是正對着。她狐疑地扭頭看回小薇。
“是這樣的。你既然無心改行，又不願意去五十一氪。不如自立門戶咯。”伍小薇輕描淡寫道。
“自立門戶？”湯圓驚呆了。
“嗯。”伍小薇肯定語氣，“現在自媒體那麼發達，‘湯圓念金’的公衆號運營得不錯，不如趁熱打鐵，找幾個人攢個工作室，好好幹一票。”
她鼓勵：“我和榮二都看好你，已經決定入股了。你七我們三，我和榮二資金入股，你技術入股，賺了大家一起分，賠了算我們的。寫字樓都租好了。”
湯圓驚得搓圓了嘴巴，半晌才道：“這——就是你們——說的生日大禮？”
“嗯。”伍小薇點頭。
天吶。湯圓的腦瓜子飛速算了起來，金融區黃金地帶，每平米的租金至少得每天十塊，兩百六十平，一個月光房租就得八萬塊。
如果說在寵物俱樂部，她已經被錢盛楠有點打懵了，那現在她徹底被嚇醒了：“小薇姐，這裡一個月的房租就得八萬塊吧？”
伍小薇輕飄地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我就一小記者，從沒做過生意，更沒做過主編。自媒體也就是自娛自樂一下，壓根連一毛錢收入都沒有。居然租這麼貴的寫字樓，我——”
伍小薇噓了噓，指指榮乾乾，道：“聽榮二說。”
榮乾乾難得一本正經：“現在是自媒體泛娛樂時代，只要有眼光有創意，加上一點恆心，出點小成績並不難。至於這裡嘛。”
他笑：“金融行業就是個裝13的行業，你既然做的是財經自媒體，就得入鄉隨俗提升一下B格。這間寫字樓是必須的。還有你——”他揚起下巴，一臉嫌棄，“也得包裝提升一下B格。”
呃——湯圓這一天，心情像在坐過山車：“我——謝謝你們的好意。真的。你們爲了我。”她頓住，亮閃閃的眸子顫了顫，“太夠意思了。可是，生意，我真的是外行。”
“你不用擔心，你不還有合夥人嗎？”伍小薇笑道，“你就管好內容就行。羅胖子每天晚上叨叨那麼一條語音，就估值十幾億了，誰說你就不可以？”她勾着下巴，瞟一眼榮乾乾，“你可別小看你的合夥人，我們兩個絕對比天使投資人更有實力。”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榮乾乾似乎不耐煩這樣的遊說了，看一眼腕錶，“午飯時間，正好打邊爐。走。”
整一頓火鍋，伍小薇和榮乾乾像打了雞血，頭腦風暴着創業的種種。
湯圓算是刷新了對榮二的認識。這個吊兒郎當的老混子，正經起來，其實，蠻有商業頭腦的。
榮二主張，自媒體除了擴散運營現有的公衆號之外，每週推出一條視頻，或是採訪一個企業家，或是講述一個財經專題，內容由湯傻來張羅。現在是多媒體時代，該軟文、語音和視頻全方位轟炸。
“圓子，做媒體的資質那些，我們都不懂。這個你是行家，你來提要求，要是少了什麼資質，都不是問題，大不了收一家小媒體公司唄。”伍小薇哈哈笑，“反正姐有錢就是任性。錢能辦到的，就都不是事。”
榮乾乾嫌棄地斜睨湯圓：“你們要是沒意見，視頻專欄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湯圓一直都是懵的，目光穿梭於他們二人之間，在創業這件事情上，她至少現在還是被趕鴨子上架的，但是，內心裡，她無疑是感動的。
伍小薇興致盎然：“說來聽聽。”
榮乾乾送了一口肥牛入嘴：“就叫‘一圓’，朗朗上口，而且是最基本的本位幣。”
“行啊，榮二。”伍小薇豎起大拇指，“圓子，你說呢？”
“很好。”湯圓扯扯嘴脣，乾乾地笑了笑，“不過，你們真的不用這樣做。我又不是找不到工作，即便西京找不到，其他地方未必找不到。大家的錢都不是白撿的——”
“圓子。別說了。”伍小薇打斷她，“我都說了，我們倆是過命的交情。你幫姐的，姐一輩子都記心裡。你也給我個機會報答你啊。”
榮乾乾有些詫異地看着小薇。他顯然對那件事是不知情的。
“姐妹說報答就太見外了。”湯圓顧及榮乾乾在場，到底沒接下去。
“你知道這麼說就對了。”伍小薇笑了，“我是看好你，想對你好，才投資你的。榮二嘛，是想你替他打工，他張羅桂都酒店的事，少不了兩地來回跑，這樣，他在西京也有間落腳的辦公室。大家各取所需，沒什麼好瞻前顧後的。”
“湯傻，你就不能乾脆點？”榮乾乾端起啤酒，“女人對男人和對事業是一樣的，乾淨利落才能瀟灑自如。”
伍小薇也舉杯：“言之有理。”
湯圓知道自己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她舉杯：“那謝謝伍姐姐和二哥哥。”籠罩一天的陰鬱總算消散了幾分，她笑：“要不要來個歃血爲盟啊？”
“你大姨媽又來了？”榮乾乾煞風景地調笑。
“你——”湯圓氣得握起拳頭就掄了上去，“好惡心啊你！”
這兩天，項鄴軒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有什麼東西似乎不經意間就從身邊消失了。
手機，安靜得詭異。
他的逗逼小女友，自從Tommy失蹤那天晚上通過電話，就再沒聯繫過他，顯然是生氣了。
這種你哄哄我，我哄哄你的親密關係，太多年不曾有，他實在有些不習慣，更多的，還是潛意識裡的防範和牴觸。
他在等她自愈後滿血復活的歸來。可是，這次，時間似乎有點長了。
夜幕落寞地掛在落地窗前，他推開露臺門。狗屋空空如也。他這才記起，那晚，抵不過Tommy老淚縱橫的眼眸，他答應讓錢盛楠照看它幾天。
那個小醋罈子要是知道，更該生氣了吧？
他想想，就不經意地勾了脣，撥出了電話。
手機接着車載藍牙，響了好多聲，湯圓都沒接。
小文好奇地瞟一眼屏幕，“混蛋”二字赫然在目。她笑問：“湯姐，是你男朋友吧？不接嗎？”
湯圓怔了怔。這些天，隔三差五就得監控檢查，她與這個靦腆姑娘已經漸漸熟悉。她尷尬地笑笑，並不接電話，反而是岔開了話題：“我對酒吧街不熟，你留意一下，到了就叫我靠邊停車。”
“謝謝你，湯姐。就前面靠邊吧。”
“客氣什麼？反正順路。”湯圓扭頭看着她下車，忍不住多嘴，“這邊的兼職不如辭了吧。一來耽誤學業，二來這裡太複雜了。”
“手術的錢雖然夠了，但我哥這病哪怕治好了，沒錢，只怕也找不到媳婦。家裡還指着我呢。”小文悽苦地笑着，“我在這裡兼職也有兩年了，一切都挺好的。等明年畢業找到工作，就好了。”
湯圓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小文推門下車，又道了聲謝，才一路小奔融入那片燈紅酒綠裡。她剛從後門跑進更衣室，領班就來傳話，門口有人找。她以爲可能是落下什麼東西在車上，不疑有他地出了後場。
吧檯，錢盛楠笑着轉過身來：“你就是小文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