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是個急性子,幾乎一夜沒睡,翻來覆去地構思着新點子。
第二天一早,她直奔張和張藥房。首炮一定要打響。她捋了捋手邊的資源,張和張這家百年老字號確實當得起“匠”之一字。最關鍵的是,她對張慕之有把握。
她想了一夜,覺得一圓傳媒,作爲剛起步的小公司,還是得致力於挖掘小而精,不爲人知的小衆品牌。
只是,作爲緊急替補方案,她一時之間,實在找不到比張和張更合適的標的。貿貿然挑選其他公司,勢必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公關,一圓如今還沒有那個號召力。
張和張屹立百年,光祖上是大清朝的御醫這點,就極具故事性。
她終於感同身受了草根創業的艱辛,有時,真是不得不對身邊的朋友下手。
當她出現在張慕之面前時,她是很難爲情的。厚着臉皮提出這個不情之請時,她甚至有點吞吞吐吐。
張慕之如她所料,滿口就答應了,而且頗是開心。
“圓圓,一圓的定位,太棒了。太爺爺在世的時候,我還很小,他老人家就喜歡拉着我,耳提面命,張家子孫得謹記‘懸壺濟世’的祖訓之類。我想這四個字,也就是你說的匠心。”張慕之笑得眼眸直髮光。
湯圓點頭:“嗯,對醫藥世家來說,確實算得上是一回事。”
“你打算怎麼拍?需要我怎麼配合?這個算是給張和張營銷。我們有廣告預算的,報價方面你儘管開。”張慕之一副恨不得大筆一揮,立馬簽下鉅額支票的架勢。
湯圓愣住,隨即,就搖頭:“時間這麼倉促,你們還願意當小白鼠,我們怎麼好意思收錢啊?再說,做廣告片可不是一圓傳媒的初衷。”
張慕之笑道:“關於內容,一切看湯總編安排。贊助是必須的,這也算是張和張匠心的一部分。我們從來都一是一,二是二,不佔小利。”
湯圓尷尬地笑了笑:“謝謝啊。”
“跟我還客氣什麼?”張慕之起身,“祖屋等歷史傳承的東西,必須帶你見個人,走吧,她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湯圓不明就裡地隨着興高采烈的張慕之,一路穿過西京舊時的十里洋場老街,停在了一處民國時期的花園洋房外。
“哇!”湯圓下車就驚呼出了聲,“這是你們家的租屋啊?”
張慕之笑着搖頭:“祖屋當然在鄉下。這裡是太爺爺當年來西京打拼,置下來的。”
“太爺爺?”湯圓仰頭打量這座攀滿爬山虎
的舊式洋房,嘖嘖道,“那這房子得有百來年了?”
張慕之笑着摁下門鈴:“太爺爺和爺爺那兩代,早婚早育,七八十年吧。”
“哦——”湯圓點頭,環視玲瓏小巧的花園。一根葡萄藤纏滿了小半個院子,一叢玫瑰一看就極是培育了一些年頭,尤其是那一架藤椅,嘖嘖,太民國風了。
“這裡太漂亮了。”她由衷讚歎。
張慕之笑得眉眼彎彎。這時,一樓的房門開了。
一個六十多歲的阿姨應門:“您來了。”她扭頭就衝樓上,揚聲道:“老太太,小小張先生來了。”
“小小張?”湯圓疑惑地看着張慕之,憋了一股笑。
“哦,小張先生是我爸,張先生是我爺爺。所以,我是小小張。”張慕之解釋,“快進來吧。”
湯圓瞭然,隨着張慕之進了屋。老阿姨在前面帶路。
張慕之回頭攙湯圓:“小心點。樓梯太陡了,太奶奶捨不得動這間屋子,一直不肯重新裝修。”
“臭小子,又背地裡說我壞話呢。”
湯圓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見頭頂飄下來中氣十足的聲音。她仰頭,只見一位滿頭銀髮,身着藏紅旗袍的老太太,正在樓梯口探頭看着他們。
“太奶奶,當心點,別摔着。”張慕之鬆開湯圓,緊張地幾步奔上去,扶住了老太太。
張老太太慈愛地拍開他的手,笑嗔道:“別一副我已經老得動彈不得的樣子。我今兒早上還去廣場打太極拳來着,纔回來。”
“嗯嗯,您身體倍棒。”張慕之恭維,轉眼,又跨下一階,扶了一把湯圓,“太奶奶,這是我……朋友,湯圓。”他扭頭:“圓圓,這是太奶奶。”
老太太移開老花鏡,眯着眼睛,打量來人。
湯圓難掩訝色。張慕之神秘兮兮了一路,原來竟是帶她來見張家太奶奶。太奶奶?那不得將近百歲了?!
她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實在是過於赤裸裸,趕緊收斂,禮貌地笑着招呼:“太奶奶。”
“嗯。”老太太笑着點頭,促狹地瞟一眼曾孫子,熱情地拉過湯圓的手,“湯小姐,快請進。慕之也沒提前來個電話,早知道貴客登門,我就提前煮好花茶等着了。”
“太奶奶,您太客氣了。”湯圓很有點受寵若驚。這麼近的距離,讓她更加看清了老太太,整一從民國走來的貴老太太。臉上雖然點綴滿老人斑,但看得出化了得體的淡妝。
“太奶奶,是這樣的,湯圓想做一期節
目……”張慕之把來意七七八八講了一遍。
張家太奶奶笑着點頭:“既然如此,慕之你帶湯小姐到處轉轉。”
張慕之帶着湯圓逛遍了這座三層的小洋房。
湯圓發覺,這裡簡直處處都是驚喜。尤其是張家太奶奶倚在陽臺,俯瞰院子裡的那叢玫瑰,身後的留聲機慢悠悠地轉着,古銅色的老式喇叭低沉地放着舊時十里洋場的名曲,她彷彿聽見時光流逝的聲音。
這一幕,她絕對得拍進短片裡。
她激動地抓住張慕之的胳膊:“張慕之,這裡真的是太棒了。你家祖屋在哪裡?我們下午就過去瞧瞧。我迫不及待想出策劃案和分鏡頭了。”
“好!”張慕之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那刻,簡直像注滿了陽光。
張家太奶奶聽說他們去祖屋,執意同行。
進到張家老宅,湯圓立時覺得不虛此行。這裡的一磚一瓦都似乎在講述着時光的故事。尤其是堂屋那一整面牆的百子櫃,還有那塊“江南第一醫”的牌匾,簡直是震撼。
“那是從老祖宗那裡傳下來的榮耀。”張家太奶奶仰頭看着牌匾,笑眯了雙眼。
湯圓曾聽張慕之提過,這是張家在朝爲醫時,治好了當朝的寵妃,而受到的榮寵。
張家太奶奶不知何時,已慢悠悠地走到了百子櫃前,抽開幾個屜子,喃喃唸叨着:“我記得以前這個屜子放的是三七,那個是當歸……”
“太奶奶十五歲就嫁過來了,因爲是長房長媳,所以得懂藥,她還隨太爺爺一起去過英國學西醫。”張慕之壓着嗓子,悄聲對湯圓解釋。
“你這臭小子,別以爲太奶奶快九十,就耳背了。”張家太奶奶好不耳尖,“我可都聽着呢。”
湯圓整一天都是在驚訝中度過的。她還是頭一回見年近九十的老太太,而且身子骨竟還如此硬朗。她趕忙笑道:“太奶奶,我想邀請您入鏡,不知道您願不願意?”
“願意。”老太太乾脆地笑道,“快九十了,當一回映畫摩登女郎,好得很。”她看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看護老阿姨,“我給湯小姐備下的禮物,帶着了吧?”
看護老阿姨點頭,從挎包裡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送到湯圓跟前。
“湯小姐,這是我的見面禮,請收下。”老太太微笑。
“呃——”湯圓再次受寵若驚,爲難地看着張慕之。張慕之顯然也有些意外,但隨即就笑着接過禮盒塞進了她手裡:“太奶奶精心準備的,你就收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