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信廷扶着失魂落魄的雪蘭走進了祖宅。
祖宅當院空空蕩蕩的,只有左側的木牀上似有個人形,一張白單蓋在上面。
雪蘭的心忽然狠狠的絞疼起來,她掙脫開盛信廷的手走到郭福的屍體旁,蹲下了身子來,隔着一層白單,他們就陰陽相隔了……
雪蘭忽然就笑了一下,如熄滅的灰裡的星星火點,“你還在裝死麼?阿福,你給我起來!你裝什麼裝?!你給我起來!!”
白單下面沉默着,雪蘭似乎急了,握住白單下手腕方向,用力的搖着,“阿福,是我啊,我們去大街上擺攤子啊,我替你賣書還不行麼?!”
喬六在雪蘭身後終於哭出了聲來。
盛信廷上前來扶住了雪蘭顫抖的肩,低聲道,“蘭兒,你冷靜一下,你這樣讓郭福泉下也不得安寧麼?”
雪蘭握着郭福手臂的手,忽然就是一緊,她轉眸看向盛信廷,“你知道是誰傷了郭福和喬六麼?”
盛信廷看了一眼淚眼婆娑的雪蘭,“是有些身手的人,應該不是歲縣裡的人。他們似乎只想殺了一個,所以才任由喬六逃的。”
雪蘭咬緊了牙,“他們是……殺給我看的麼?”
盛信廷轉眸看向白單,心裡不想傷及她,卻不得不把事實交待給雪蘭。盛信廷沉默片刻,聲音冰冷異常,“極可能。”
“是行刺我們的人做的罷?”
盛信廷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還不能肯定。”
雪蘭冷笑一聲,轉頭看着那刺目的白單,止住淚的雙眼又紅了起來,“阿福是因我而死的,我一定要查出真兇來,替他報仇!”
盛信廷擁緊了雪蘭的雙肩。
***
韓琢立在盛信廷的面前,臉色並不好看,“大爺,奴才無能。”
坐在裡面的雪蘭把韓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皺起了眉來。怎麼會沒有一點蛛絲馬跡呢?
盛信廷擺擺手,“這怨不得你,此後你繼續追查罷。”
韓琢低頭退了下去。
雪蘭從裡面走了出來,盛信廷擡起頭來,有些歉意的望向雪蘭,“蘭兒,你別急,我想可能還要查查。”
雪蘭走到盛信廷身邊,握緊了他的手,“你是我的夫君,你豈會不想幫我呢?只怪對手太過狡猾。”
雪蘭說着,垂下眼去,只盯着兩個人相屋着的手。
盛信廷的心猶如被人生生拉扯着的疼。雪蘭從開始的朋友就只有喬六和郭福,現在郭福死了,又是因爲雪蘭而死的,雪蘭怎麼會不內疚,不難過呢?可是,他現在還沒有半點敵手的消息,連對方是誰他都不知曉。想來他在京城裡不知曉的事還太少,而眼前的這件,正是威脅着他最愛的人的一件,卻令他最感棘手。
就在這時,盛信廷的手背上落了一滴溫涼的水。她落的淚,顆顆都砸在他的心上。
盛信廷閉了閉眼睛,吻住了雪蘭的髮絲,“我定要先護得你周全纔是。”盛信廷重重的握住了雪蘭的小手。
雪蘭感覺到男人手上的力度,悶聲嗯了一下。只是那帶着濃濃的鼻息之聲,讓雪蘭的回答比往日低沉喑啞了許多。
盛信廷擁着雪蘭更緊些。
“要不……這幾日我叫蘭溪過來陪陪你?”盛信廷提議着。
雪蘭沉默了許久,才點頭,“我明日和蘭溪去金剛寺裡爲郭福做一場法事罷。”
盛信廷皺緊了眉,“明日……”盛信廷想到和喬六說好,明日去幫他搬個家,出了郭福這一樁事,盛信廷擔心喬六也被人下了毒手。有一些細節,盛信廷也想再問問喬六。
雪蘭從盛信廷的懷裡坐直起了身來,“你去忙你的罷,我多帶些護衛,應該是沒事的。而且,剛出了郭福的事,我想就算是對手,也猜出我會多帶人在身邊纔是。”
盛信廷深深的看了一眼雪蘭,揚聲叫人吩咐韓琢,明日給雪蘭多帶護衛。
翌日,盛蘭溪很早就來到了將軍府上。盛蘭溪已經聽盛信廷遣去的人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一見雪蘭便挽住了雪蘭的手,“大嫂,昨日從去的人口裡,我便聽出大哥擔心你了,今日一見,你這臉都沒了往日的光彩了。”
雪蘭垂着眸,任由盛蘭溪拉着手,“只是這麼突然,而且多沒想到過,又是因我……”
盛蘭溪輕輕嘆口氣,“嫂子,你總這樣自責,大哥哪裡會放心下來呢?要我說可恨只是可恨那個賊人,誰成想他會對郭福下手呢?!”
雪蘭擡起頭來,望了一眼碧藍的天空,“走罷,蘭溪,我們一起去罷,昨日府裡的人已經去了金剛寺,今日寺裡該備下了做法事的事。”
盛蘭溪點頭,扶着雪蘭走了出去。
盛信廷一直走雪蘭和盛蘭溪走了將軍府的大門,眼望着遠去的馬車,他才轉身走向韓琢帶着的馬。
歲縣的事盛信廷想親自查查,他不信查不到一點訊息。
盛信廷到了歲縣,先去了縣衙門。喬六正在坐在原來的房裡愣愣的提着筆,一張紙上一個字也不曾有。
聽到了聲音,喬六才擡起頭來,一見盛信廷,他忽的站起身來,“盛大人來了!”
盛信廷點頭,喬六忙把座讓給盛信廷,自己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道,“大蘭子現在怎麼樣了?”
提起雪蘭,盛信廷原本沒有笑容的臉上更冷了幾分,“她昨晚上一夜沒睡,雖然她沒說話,但是我還是知曉,她一直在暗自垂淚。”
喬六聽了這話,跟着低下了頭,“大蘭子……心事一直這麼重……”
盛信廷看了一眼喬六,“你看好宅院了麼?”
喬六不住的點頭,“大人放心,都選好了,是處大院子,裡面住着五六戶人家。而且大家都知曉我在衙門裡當差,對我也很好。就是我爹孃那裡我也沒露什麼口信。”
盛信廷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然我一會兒和歲縣縣官說上一聲,你直接搬到衙門後院去就好了。”
喬六張大了嘴,衙門後院只有縣老爺的家眷在,他哪裡敢搬過去呢?
盛信廷淡然着道,“在後院再拉出一個院子罷了,你和縣太爺當個鄰居,這樣才最安全。”盛信廷說着,朝正要說話的喬六擺了下手,“此事你不必擔心,我去和他說,他沒有不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