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落座,墨七的表哥、安遠侯世子蘇子嵐再次勸隨國公府六少爺周渝民,週六少爺渾不在意的擺着手,“用不着!山路上去累死個人!再說,山上那麼多人,誰知道我在不在?再說,這神佛的事,你上回不是說,心到神知?我從京城大老遠跑到這兒,這心肯定算到了,行了行了,老劉呢?告訴鐺頭,烤山雞別亂放作料,多放作料就糟蹋了山雞的清香!”
“你還是去一趟吧。”墨七用摺扇捅着週六少爺,“你上次半路上溜了,你太婆不就罰你了?這一回肯定還得罰!”
“上回有小人告狀!這回就咱們幾個,又沒有小人,太婆怎麼會知道?”週六少爺一屁股坐的比泰山還穩,“再說,就罰了兩個月月錢,隔天我進宮跟姑姑哭了一回,姑姑賞了我足足一千兩!”
週六少爺伸出巴掌,再轉個個兒,一臉得意。
“娘娘就是大氣!”墨七豎拇指稱讚,週六少爺頓時眉飛色舞,蘇子嵐一臉的無奈,連聲嘆氣。
“那位世子是個懂事的。”張太太低低評論了一句,“那兩個……”張太太搖頭嘆氣。
“傻人有傻福。”李桐低低接了句。
晉王即位之後,那位週六少爺,先是點了兩浙路一個富庶大縣的知縣,去了沒幾個月,就嫌日子過得苦,沒有人陪他玩,鬧着要回京城,鬧了大半年,竟一聲不吭偷偷跑回來了,晉王也沒怪罪他,閒了一兩年,墨七進戶部,他也跟着進戶部歷練,巡視京郊的常平倉,酒喝多了,樂過頭燒了半個常平倉,也就是賠了些銀子,後來又去了禮部,她死時,他已經做到了禮部侍郎,卻對儀仗大禮一問三不知,號稱禮部不知郎。
當真是傻人有傻福。
兩人重坐下來,喝着茶,說閒話。
“這周家真是福氣,至少眼前看,三代富貴板上釘釘,還不止三代,周太后往前兩代,周家都鼎盛得很,不過那時候是憑真本事。”張太太感嘆。
“嗯,周家祖上不知道積了什麼樣的功德。”李桐的感慨更深。姜煥璋是後來投靠了趙貴妃和皇六子一系,可週家卻是趙貴妃的外家,從趙貴妃進宮那天起,周家就堅定不移的站在趙貴妃身後了,又是一世的富貴榮華……
“幾位爺。”樓下,劉掌櫃從廚房趕過來,一頭細汗,滿臉爲難,“七少爺,六少爺,世子爺,實在對不住,今天獵戶送來的山雞本來就少,幾位爺也知道,這個時候,小山雞還沒長大,寺裡有規矩,沒長大的、抱窩的母山雞都不能動,這個時候,再好的獵戶也逮不了幾隻,本來就少,偏偏今天一清早,剛開了門,就有個客人打發人來訂了……訂走了幾隻,錢都付過了,現如今,怕是隻能均出來兩隻,不過,也夠了,小的和鐺頭說了,挑兩隻最肥最大的,三位爺不過嚐個鮮,您看,一隻烤,一隻燉湯……”
這兩隻,還是李家太太體諒,剛剛傳話均出來的。
“兩隻怎麼能夠?”墨七頓時瞪大了雙眼,他們現在就三個人了,他又讓人去請了呂炎和季疏影,五個大男人,吃兩隻小山雞,塞牙縫都不夠!他墨七請客,什麼時候這麼寒酸過?
“誰訂的?給他兩倍銀子,退了!兩倍不行再加一倍,拿銀子給他,把山雞都給爺好好整治出來!”
“什麼客人?這京城,什麼客人能有我們兄弟要緊?”週六少爺眼一橫,也不幹了,不過他的關注點在另一個方向,“爺告訴你,別跟爺提什麼定不定付不付,這京城,除了幾位皇子,別的,統統不在爺眼裡!有多少山雞,統統給爺烤了!再跟爺囉嗦,爺砸了你這座破樓!”
樓上,張太太一邊聽一邊搖頭,周家這十幾年是越來越狂妄了。
劉掌櫃既領教過墨七少爺的大方,也領教過週六少爺的威風,不敢再多說,不停的拱手彎腰,一溜小跑退到廚房,趕緊打發人往旁邊幾家店問有沒有山雞,只要有,不管多少銀子都要買回來。
夥計很快就回來回話,要麼沒有,有那麼一隻半隻,也早早被人訂下了,實在均不出來。
這寶林寺後山,一整座山上,種滿了馬尾松,山裡的山雞從小到大吃松子嫩松葉,肉裡就有一股特別的清香味兒,成了京城食客們的心頭好,可惜寶林寺後山不算太大,所產山雞有限,因爲怕獵戶捉的太多,把山雞捉絕種了,寶林寺就把後山管起來了,每月發一次號牌,獵戶憑號牌進山捉山雞,這樣一來,這山雞就成了很不容易吃着的美味。
墨七其實沒怎麼吃出來有什麼清香,他吃着這山雞,跟家雞就是一個味兒,他之所以號稱愛吃這山雞,完全是因爲這山雞的稀缺難得,貴到離譜,但凡貴到離譜的東西,他都十分喜愛。
劉掌櫃愁眉苦臉的和鐺頭商量,怎麼辦?鐺頭一邊拎刀宰殺山雞,一邊頭也不回道:“早上那客人,說全要,他又沒問統共幾隻,你算銀子是打總算的,也沒說統共幾隻,照我說,一家一半!”
“話不能這麼說,雖說他沒問我沒說,可做生意就講究個實誠,這話東家常說……”劉掌櫃一臉糾結。
“那你看着辦,要是讓週六少爺砸了咱們這小店,我看吧,砸了也就砸了,人家砸完,回頭咱們還得捏着鼻子自己收拾,說不定東家還得託人送份禮到周家,陪禮道歉!”鐺頭將刀狠狠紮在砧板上。
“不就是怕這個!要不是……唉!”劉掌櫃搓着手,轉了幾圈,一跺腳,“唉!還能咋辦?沒辦法!行了行了,一半就一半吧,你用心好好做,東西少了就少了,咱們靠味道取勝!”
“咱這味道啥時候差了?靠味道,照我看,味道越好,吃的越多,那不就越顯得少?”鐺頭斜着劉掌櫃,劉掌櫃頓步,回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