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腸安然無恙,寧遠的袖子卻撩進了煮血腸的滾水裡。
李桐顧不上尷尬,急忙伸手去拉寧遠的袖子,“燙着沒有?那是滾水!你就讓筷子掉下去紮了血腸又怎麼樣?”
寧遠的手比李桐快多了,伸手捏了把滴水的袖子,袖子不燙,這才半推半就的將袖子送到李桐手裡,“當着你的面,都說了這個我拿手,要是煮爆了,這臉往哪兒擱?衣服倒沒事。”
“衣服是沒事,可要是燙着你呢?”李桐揪着寧遠的袖子,拎起來看了看手腕,見手腕好生生的連點紅印也沒有,長長舒了口氣,“這是運氣好,你以後不能這麼毛毛糙糙的,真要是燙着了……唉!”
真要燙着了,那可怎麼辦?
“不會燙着,我有數,你別擔心。”寧遠頭往前湊,聲音柔和的出奇。
李桐被他這一句話說的渾身不自在,甩開那片溼袖子,“我有什麼好擔心的?燙着活該!”
寧遠笑着,將掉在地上的長筷子踢到一邊,站起來另拿了一雙筷子,猶豫了下,看着李桐道:“這袖子溼了不舒服,我把外面大衣服去了,這個天,正好曬得熱。”
“這莊子裡沒有你能穿的衣服。”李桐正要站起來讓人去看看,寧遠忙擡手製止她,“不用不用,我帶的有衣服,袖子溼了,正好熱,要不然我穿着也行,一會兒就幹了。”
“還是脫了吧。”李桐沒再動,這莊子裡肯定沒他能穿的衣服,反正他帶的有衣服。
寧遠去了長衫,挽起袖子,坐到小馬紮着,趕緊撥血腸、翻血腸,一邊翻一邊唸叨,“幸好幸好,只要這血腸好好的,就什麼都好好兒的。”
李桐剛纔將馬紮移的離鍋很近,寧遠挨着她,兩個人幾乎肩挨肩盯着那鍋血腸,這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離的太近,火太熱了烤的,還是因爲別的什麼事什麼人,李桐只覺得臉上發燙,心跳的也不怎麼均勻了,寧遠身上那股子微微令人窒息的氣息一陣陣撲面而來,象是汗味兒,又象是某種樹葉的香味兒,李桐強撐了一會兒,臉越來越燙,猛的站起來,走到草棚邊上。
“怎麼了?”寧遠一怔,手停下,擡頭看向李桐。
“沒事。”李桐覺得喉嚨都有些發緊,“火烤着,有點熱,透口氣,你煮你的,當心爆了。”
寧遠猶豫了下,看看鍋底下眼看要熄滅的木柴,放下筷子,一邊添柴,一邊笑道:“你往旁邊站一站,那兒是風口,你烤的熱,站風口不好,就這點兒火,也是,你坐的離鍋太近了。”
李桐聽話的往旁邊挪了兩步,兩隻手拎起帕子,好象怕曬一般,將帕子拉起來擋在自己面前,她的臉燙的厲害,說不定也紅的厲害,得擋一擋。
“快好了,你過來看看。”寧遠招呼李桐,李桐吹了一會兒風,心緒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聽說好了,轉身回來,伸手將小馬紮挪的遠些,坐下,伸頭看向鐵鍋。
寧遠伸手從旁邊桌子上拿起根縫衣服的銀針,湊到血腸上,輕輕紮了一針,針一拔出,一股血水就從針孔中細細的涌出來。
“還不行。”寧遠判斷了一句,李桐想了想就明白了,“血煮凝就是好了,這是還沒凝?”
“對!你就是……”
“我不聰明,這麼簡單的事,有什麼好聰明的?”李桐堵回寧遠的話,寧遠一臉嚴肅認真,“我不是說你聰明,我是想說你真是一葉知秋。”
李桐哈了一聲,指着鍋裡其它幾根血腸,“你再扎扎,那幾根說不定熟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寧遠挨個紮了另外三根血腸,有一根涌了股血水之後,就沒有動靜了,寧遠興奮的哈哈笑起來,“好了好了!這一根好了,另外三根也快好了,大功告成!”
寧遠跳起來,從桌子上拿了只銀盆,遞給李桐,“你拿着,拿好別動。”李桐託着銀盆,寧遠一手一雙長筷子,夾着血腸兩頭,小心挑起,放進銀盆裡,李桐託着盆,看着寧遠又紮了三針,果然,這一根好了,另三根也跟着好了。寧遠夾出三根血腸,伸手接過盆,示意李桐,“來,你過來切個試試。”
李桐跟着走到桌子前,看着寧遠側過盆,將一根血根撥到砧板上,再拿起旁邊的尖刀,將刀柄遞給李桐,一臉興奮,“切個試試,小心點,別用太大力氣,這刀快,輕輕一切!”
李桐接過刀,斜着寧遠那一臉等看好戲的表情,握着刀掂了掂,又拿起根筷子撥了撥血腸,豬血她是吃過的,可沒什麼難切的,李桐又看了眼寧遠,看他這表情,這血腸肯定有些不一樣。
李桐一手握刀,另一隻手握着握刀的手,圍着血腸轉過來,又轉過去,再轉過來,看準血腸正要下刀,寧遠伸手攔住她,“等等!別從這裡切,你從這裡切一刀,這根血腸就算廢了,從這裡。”寧遠指着腸頭,“你切一刀,至少還能剩下一半。”
李桐斜着他,哼了一聲,沒理寧遠輕輕一刀的建議,手舉刀落,一刀砍在血腸上,血腸沒全斷開,裡面的豬血一團一團涌出來。
“可惜,可惜啊!”寧遠一臉痛心,“看到了吧,我跟你說你還不信,這北三路第一的血腸,煮要高手,切也要高手,還是我來吧。”
寧遠從李桐手裡接過刀,側過身示意她,“你看着,好好看着我的技術,你看,要這樣,兩根手指,輕輕拉着腸衣,不能太用力,也不能不用力,然後切下去,看看,怎麼樣?我這刀功沒話說吧?”
寧遠用刀托起切的整整齊齊的血腸,抖進碟子裡,一隻手捏住腸衣,接着再切,切一片,一定得託到李桐面前,顯擺之後,再放到碟子裡。
擺滿一碟子,寧遠長長吐了口氣,放下刀,猛吼了一聲大英,大英手裡託着一碟子香油蒜泥汁兒,一溜小跑奔過來,先衝李桐躬了躬身,再將蒜泥碟子放到那碟子血腸旁邊,伸手去端銀盆裡其餘的血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