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吩咐一句,大喬答應一句,姜煥璋吩咐完,放下簾子,大喬轉身剛要走,簾子又掀起,姜煥璋又補了一句,“要快,越快越好。”
“是。”大喬再次答應,看着簾子放下,又等了片刻,才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擰着眉,頭扭到左邊看看,再扭到左邊看看,滿肚子困惑。
他家姑娘昨天晚上那樣式的搬出了這姜府,擺明了告訴他,姑娘和他這個姑爺鬧翻了。
他可是姑娘的陪房,他不該防着他麼?怎麼還吩咐他打聽這樣的事?
這個大爺,真象是撞了客了!
李桐一覺醒來,閉着眼睛聽了一會兒外面鳥兒歡快婉轉的叫聲,慢慢睜開眼,蔥綠的紗帳上,青草招搖,翠綠、深綠、墨綠的蚱蜢跳的到處都是。
李桐伸出手指,點在那些蚱蜢上,喜悅從心底往外漫延彌散。
她回來了,她逃出來了,她活過來了……
“姑娘醒了。”水蓮一層層掛起紗帳,“珍珠姐姐說,姑娘這一夜睡的特別沉,一次沒醒過,自從姑娘傷了頭,這是頭一回睡的這麼沉。”
水蓮渾身都透着喜氣,大夫說過,先要睡得沉,只要能睡得沉,慢慢就好了。
“回家了,當然睡得好。”李桐坐起來,“阿孃呢?”
“太太起的早,這會兒在後園子裡看着人種花呢,珍珠姐姐去尋太太了。”
文竹託着漱口的淡鹽水進來,衆丫頭侍候李桐剛剛洗漱好,張太太就掀簾進來了。
“阿孃!”李桐看到阿孃就忍不住的激動,日夜思念了幾十年……她總是覺得她幾十年沒見阿孃了。
“你看看你這孩子,跟兩三歲一樣,看到阿孃就想撲上來。”張太太被李桐激動的滿腔酸澀,唉,這必定是委屈極了,不然也不會這樣。
她如珠似寶在手心裡捧了十幾年的女兒,剛嫁了人,不過兩三個月的功夫,就彷彿歷盡滄桑一般,這姜家、這姜煥璋,怎麼能這樣?
張太太不能細想,一想就心如刀絞。
“阿孃吃過飯沒有?再吃一點?這個野薺菜蒸餃好鮮,阿孃嚐嚐。”早飯擺上來,李桐咬着只薺菜蒸餃讓阿孃。
“阿孃吃過了,你慢點,看你這樣子,真好多了。”張太太看着大口大口吃蒸餃的李桐,又是心疼又是高興。
“那當然,搬出姜家,我就活過來了。”李桐在阿孃面前最沒規矩,咬着蒸餃,含含糊糊答着話。
張太太眼裡閃過層濃厚的憂慮。
李桐吃過早飯,淨了手臉,和張太太一起出來,逛了半個園子,在紫藤架下坐了,水蓮等人擺了茶上來,張太太這才進入正題。
“老萬說你照着析產分居的主意鬧騰的?”
“嗯。”李桐點頭,“阿孃,從我摔傷到現在,一件一件的事,您也看到了,姜家就不說了,綏寧伯,陳夫人,還有他那兩個妹妹,是什麼樣的人,咱們都打聽清楚了,我沒把他們放眼裡,更沒放心裡,可姜煥璋。”
林桐看着張太太,“阿孃,您看,他還是剛和咱們結親時的姜煥璋嗎?”
張太太緊鎖着眉頭,沒答話。
“我瞎了眼,阿孃也只看透了一半,他……”李桐話沒說完,就看到萬嬤嬤沿着花徑急匆匆衝進來。
“你瞧瞧你。”萬嬤嬤走近了,張太太皺眉先訓斥,“年紀也有一大把了,怎麼還跟年青時候一樣,整天毛毛糙糙的?”
萬嬤嬤和孫嬤嬤都是張太太自小的丫頭,萬嬤嬤年青時候就是塊暴炭,挨張太太的訓挨的最多。
“太太!您聽我說了,就知道……唉,真不知道都算什麼事!”萬嬤嬤看樣子想狠啐一口,將啐未啐時覺出不對,忙又咽回去。
“剛剛大姚來了,跑的一人一馬全是汗,說昨天姑娘走後,姑爺狠狠發作了一回。這是應該,昨天那樣的事,也是該好好發作發作,可姑爺昨天下午當衆宣佈,讓顧姨娘主理姜府中饋。今天卯正,姑爺親自陪着顧姨娘,點卯認人安排家務,還當衆放下了狠話,說誰要是敢不把顧姨娘放眼裡,陰奉陽違,那就是蔑視他,他就把她們全家打斷腿賣到天涯海角去!”
李桐早就預料到這些,神情淡漠,似聽非聽。
這一回,他果然想圓了他從前那無數遺憾,就算不能三媒六聘的娶回顧姨娘,也要把她捧成實際上的妻,他心裡眼裡,只有顧姨娘,才能配得上他。
“他瘋了?”張太太氣的臉色鐵青,“你跟阿桐……那麼多事,顧家,還有那妮子,是什麼貨色,他還沒看清楚?顧傢什麼樣兒……他眼睛瞎了?”
“可不是眼睛瞎了!”萬嬤嬤呵呵冷笑,“昨天先是踹了錢管事,又打了吳嬤嬤的臉,今天天還沒亮,就吩咐叫人牙子進來,把錢管事和昨天門房上兩個人,還有昨天偷拿了東西沒自己扔出來的那些丫頭婆子,一個沒留,統統賣了,又讓人牙子送人進府給顧姨娘挑,說是讓顧姨娘:好好挑些人,往後多使喚這些人,多施恩。讓顧姨娘把這些人都使喚成她的心腹,還說顧姨娘:管家理事,少不得左膀右臂,有了這些心腹,她以後做事就容易了。”
張太太目光凌利,臉上倒看着沒剛纔那麼生氣了。
“錢管事……”李桐看着萬嬤嬤,蹙眉問了句。
“姑娘放心,已經打發人把他一家子都買下來了,送到離城最近的莊子裡,已經讓人去請胡一貼的大兒子給他正骨療傷。”萬嬤嬤忙答道,說完,重重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她原來還以爲錢管事能撈場大功勞,可現在……這叫什麼事兒!
“賣掉的婆子裡頭,有吳嬤嬤的堂妹吳婆子,吳嬤嬤求了陳夫人,陳夫人出面,也沒能攔下來,吳嬤嬤氣壞了,直說大爺是五通神附身了。”萬嬤嬤接着道。
“可不就是五通神附了身!”張太太面色如常,眼裡卻寒光閃動。“秋媚和春妍那兩個妮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