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爺聲音低沉,李桐沉默聽着,這樣的話,她早就想到了,從前,長公主死了很多年之後,還不時被人提起,提起來,都是說長公主是不堪受辱而死,因爲楊太后給她挑的丈夫,實在配不上她,從前她也這樣以爲過。
現在她知道了,至少這一件事上,楊太后是冤枉的,不管她當挑的是誰,長公主都是寧死不嫁。
“季公子一提長公主不肯嫁人,十分內疚。”李信低低接着道:“聽他那意思,他覺得長公主之所以不嫁人,是心傷他姑母季皇后的早殤,恨皇上不公,他以爲,長公主是在以不嫁相抗爭。”
李桐錯愕。
“你看,各有各的想法,卻沒人覺得,長公主不嫁人,是她自己的心意。”文二爺看着李桐,“這一趟長公主必定有驚無險,以後可就說不定了,姑娘要勸勸長公主,與世人爲敵,只有粉身碎骨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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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李桐聲音裡有幾分悲涼。
回到自己院裡,李桐剛剛坐下,窗戶上傳來幾聲輕輕的敲擊聲,“李姑娘。”
李桐示意水蓮推開窗戶,衛鳳娘探頭進來,看着李桐道:“我不進去了,就幾句話,我們爺讓轉告姑娘,他尋週六問了,長公主這兩天一直在長寧宮住着,趙老夫人這兩天天天一早進宮,很晚纔回,今天回到府裡,氣色很不好。七爺說:請姑娘放寬心,他覺得長公主這兩天就能出宮回寶林庵了。”
“知道了,多謝你,多謝你家七爺。”李桐心裡一寬,她知道趙老夫人天天進宮,可氣色很不好這個信兒難得。
“姑娘客氣了。”衛鳳娘客氣了一句,伸手帶上了窗戶。
直到第四天午後,福安長公主的車駕纔出了宣德門,直奔出城,往寶林庵趕回去。
李桐得了信兒,急急忙忙跟在後面,也徑直往寶林庵過去。
福安長公主的車駕直奔別莊,李桐遠遠跟在後面,看着車輛進了別莊,吩咐大喬,車子掉個頭,往紫藤山莊回去了。
入夜,李桐吩咐在後園擺了香案,望空感謝祈告,剛站起來,就聽到身後面寧遠的聲音,“你看,我說沒事就沒事吧。”
李桐急忙回身,寧遠手裡託着細棉紙包,笑眯眯看着她。
“你怎麼又來了?”
“長公主怎麼樣?沒事吧?”寧遠指了指李桐身後的花廳,示意她進花廳說話。
“我沒見到她。”關於長公主,李桐一個字也不打算再跟寧遠說。
寧遠彷彿有幾分明瞭,將手裡的細棉紙包放到花廳中的石頭桌子上,解開,推到李桐面前,“窩絲薑糖,我親自去給你買的。”
“我不愛吃這個。”
“你那個丫頭,叫綠梅的?天天去買,我就知道你肯定愛吃這個,這薑糖確實是剛做出來的最好吃,你嚐嚐,我出城的時候買的,剛做好。”寧遠一臉自得的笑,彷彿在說,這你可瞞不過我!
李桐低頭看着推在她面前的窩絲薑糖,擡手往回推了推,“是水蓮她們愛吃,我不吃這個。”
“吃一塊吧,薑糖驅寒,你剛纔拜月禱告的時間長,正好吃一塊驅驅寒氣。”寧遠說着,雙手託着那包糖,兩條胳膊壓着石頭桌子伸過來,一直伸到李桐面前,“吃一塊吧,就一塊。”
“我說了不吃這個。”李桐沒想到他會這樣,簡直要窘迫起來。
“主要是爲了驅寒氣,再說這糖也確實好吃,就一塊,你嘗一塊。”寧遠又往前伸了伸,李桐哭笑不得,只好伸手掂了塊糖,放進嘴裡。
寧遠眉開眼笑,將紙包放回石桌上,自己也掂了一塊放進嘴裡,“這糖是好吃,這薑汁味兒好,吃一塊身上就暖洋洋的。”
“你來,就是爲了問長公主好不好?”李桐問道。
“不是,長公主怎麼會不好。”頓了頓,寧遠擡手拍着額頭,“這話不知道怎麼說,我想了一路,覺得這事得跟你解釋解釋。”
李桐側頭看着他,沒說話,他要跟她解釋什麼?他設計讓隨國公府催長公主出嫁這事?
這事不用解釋。
“我這個人。”寧遠一臉嚴肅指着自己,“算得上心狠手辣,在北三路,他們都說我是土匪中的土匪,就是因爲我比那些土匪心更狠手更辣。”
李桐看着寧遠,看這開頭,不象是解釋長公主的事,那他要說什麼?
“死在我手裡的土匪和關外蠻人,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有一樣,我從來不殺女人和孩子,我圍剿土匪,如果其中有女人和孩子,都會網開一面,許女人和孩子離開。”
“那衛鳳娘這樣的呢?”李桐脫口問道,衛鳳孃的功夫,一般的男子也比不上吧。
寧遠往花廳外瞄了一眼,“衛鳳娘她爹衛大狐狸是北三路數得着的土匪頭子,手底下有三百多號人,他很狡猾,狡兔才三窟,他有四處,兩處明,兩處暗,我盯他盯了一年半,才燒了他這四個寨子,把他和他那三百多號人,全部趕了出來,三百多號人裡,有一半的人都是拖家帶口,我都放了,包括衛鳳娘,許她們帶馬,帶乾糧,就是銀子,也許她們帶一點,一人五兩。”
“帶馬……”李桐忍不住嘀咕了句,寧遠眉頭一擡又落下,嘿嘿笑了幾聲,“你比衛鳳娘聰明多了,當時衛鳳娘站出來,說她的功夫比她爹還強幾分,問我敢放她走嗎?這有什麼不敢的?”
寧遠攤着手,“我就把她放了,不過她沒走,那幫女人孩子哭天嗆地,後來寧大狐狸就伏法投降了。”
寧遠一句帶過,李桐微微蹙眉,這句話帶的太輕巧了,這中間肯定沒那麼簡單。
“連衛鳳娘這樣的女人,我也覺得她是個女人,可是,老實說,我真沒覺得長公主是個女人。”寧遠這句話轉的太陡了,李桐瞪着他,一時竟然反應不過來,“長公主不是女人?”
那她是什麼?
“你這話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