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反覆猶疑都只是給自己的假設和退路。穿過迷霧,看清現狀,你需要什麼樣的感情,什麼樣的人才是真正值得喜歡的人,只有經歷過後纔會明白,什麼感情最值得珍惜,什麼人最值得去愛。
這一年,胡成海退休,偉業做爲接班人,成了選廠的一名工人,他每天戴着安全帽,穿着工作服,出入在工廠和生活區之間,每天便要在綠源的小街上往返幾次,自次寶珠回來後,他的世界漸漸從冰封轉向春暖,總有一種希翼和莫名的期待挑動着他,他的心彷彿間有了一種歸屬,儘管還很模糊,卻令他興奮不已,那間叫做寶珠美髮的小店,成了他時常光顧的地方。
秋雨最是纏綿,東邊日出西邊雨,本來還豔陽高照的天空,一陣風過後,便下起了一場綿綿細雨,風開始變涼,夜也來得更早一些,天色漸晚,礦工們下班後返回家中,原來熱鬧的街道,因這場小雨的光顧顯得冷清下來。
下班後,偉業就直接去了寶珠的小店,店裡還有最後一個顧客,寶珠正在給他遞頭,看見偉業,寶珠高興地說道:我燉了臘排骨,你等我一會兒,一起吃吧。
偉業也不客氣,往裡間去看鍋上的火候,這間髮廊共分裡外三間,前一間是鋪面,中間的一間放了一個電爐,寶珠購置了一些簡單的廚房用品,店裡有時候忙,就自己下點麪條吃,偶爾偉業會從食堂打來飯菜,寶珠在這裡煲個湯,也算是給倆人添補一份營養。還有最裡面的一間,便是寶珠的臥室,這裡放了一張牀,還有她自己的生活用品,有時候晚上生意好,店門關得晚,她懶得回家,便在這裡湊合着住。
打開鍋蓋,一股誘人的香味便飄滿了屋子,偉業拿了飯盒,去食堂轉了一圈,回來時飯盒還是空的,只賣了一些新鮮的蔬菜,對寶珠說,還是自己做的好吃,今天晚上我親自下廚,讓你嚐嚐我的手藝。剛好最後一個客人離開小店,寶珠正在收拾打掃地上的碎頭髮。偉業進了裡間便開始忙碌起來,對寶珠說:要不把店門關了吧,那麼晚了不會有什麼生意了,免得吃一半又有人來,一頓飯分三頓才能吃完。寶珠說,要得。便去端門板,偉業趕緊過來幫忙,一起把店門關好。
門板關上後,屋子裡的光線便暗了下來,寶珠把燈打開,令人饞涎欲滴的臘排骨湯的香味,從廚房裡飄送過來。案板上,還響着偉業切菜刀輕快的節奏。也許是因爲好長時間忙於髮廊的事情,這樣閒下來,寶珠的心情就像窗外那片秋日的高空,融着淺淺的暖意。廚房裡送過來的香味,誘發着寶珠的食慾,她樂於享受偉業的這種照應,如果沒有他,誰能這樣細心地照料她呢。
偉業十分在行地抄菜,像飯館裡的大師傅那樣,用勺子在炒鍋底上俏皮地敲兩下的時候,寶珠的心裡,總泛起一種說不出是悲涼還是欣喜的複雜情緒。寶珠懶得做飯燒菜,她從七歲開始在家做飯,到現在提起做飯就厭倦,寧願餓着肚子也懶得動手。但她又不喜歡吃食堂裡燒的東西,不管是紅燒肉還是黃燜雞,永遠是一個味兒,分不清它們到底有什麼不同。她喜歡吃偉業做的飯菜,變戲法似的調料總會誘惑她的味覺。
看飯菜差不多了,寶珠從裡屋拿出一甁酒,對偉業說:這可是好酒,三一三勘探隊那邊種的葡萄,又是自己釀的,特別醇香。
倒上酒,邊吃邊聊,一陣風吹起窗簾,把雨點不斷地從開着的窗戶吹進來。
怎麼樣,味道還可以嗎?看見寶珠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偉業問道。
嗯,還不錯,小時候想吃這個想得發瘋。寶珠回答,那些鬧饑荒的日子對於她來說總是刻骨銘心。
就不會想點好玩事嗎,對了,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放風箏嗎,那時候我曾經向你求過婚,那應該算得上是世間年齡最小的初戀了吧。偉業有些羞澀地說,兒時的記憶浮了上來,讓桔色的燈光變得更加溫暖。
當然記得,那時候,好天真,你還問我嫁給你有什麼好處呢。寶珠若有所思地回答,思緒彷彿回到了遙遠的從前,她咬着筷子接着往下說:其實,到現在才明白,一日三餐飽,冬天一件襖,那是最簡單也是最溫暖的尋常生活,其實,對於一個平常的女人來說,要求的也不過如此,能得到那樣的生活已經是很幸運了。
寶珠,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給你那樣的生活,我雖然不是很優秀,但是,現在有了工作,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只是,你會願意和我在一起嗎?偉業簡短地拼湊着語言,面對自己一生深愛的寶珠,總會令他理屈詞窮,表達欠缺。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現在已經有了孩子,再也回不去以前的那個寶珠了,這對你不公平。
我不再乎,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會給你一個幸福的家,寶珠,你相信我。偉業伸過手來,將寶珠的手握在他的手心裡,寶珠沒有再拒絕,任由他握着她的手,任由他將她的身體輕輕托起,像託天空的一滴雨露。
自已釀製的葡萄酒剛好喝到第三杯,那濃濃的醇香搖盪着心靈的悸動,微微發熱的身體,雙脣間微醺的醉語,一切恰到好處。**聲由輕轉重,由緩慢轉急促,雄武的背和豐腴的腰肢,豐滿的臂部和頸猷的臂膀,**的丹脣,浸汗的額頭,疊影而夢幻般的愛情,風嗚咽,鳥纏綿,這是一個愛的季節。
初冬,偉業和寶珠完成了婚禮,這段曾經錯過的姻緣,總算等來了最好的歸宿,所有的人都前來祝福。金玲兒聽着這些祝福的聲音,像冬天的花朵一樣開放在她的眼前,最令她牽掛的寶珠終於有了自己的歸宿,她的心也算是安穩了。
她現在總算是明白了寶珠的用心,因爲她看到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搞個體經濟,她明白了這是社會進步的一個大趨勢,她不再責備寶珠,偶爾還主動到店裡幫忙,一個母親的心到了這一步,應該算得上是平穩了,放心了,一帆風順了,好日子只會在後頭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