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琅用一樁令多方都極滿意的婚事,逼得傅問漁與方景城這唯一的一方極不滿意,他巧妙地利用衆人心理,設了一個看似無懈可擊的完美的局,推着方景城掉落進去,看上去,的確似乎是走到了絕境,畢竟當時的情況,幾乎是是所有的人都要傾盡全力地將此事達成,不管是蕭鳳來,方景梵,溫琳,又或者是溫琅,不管是豐國,還是祈國,方景城與傅問漁他們是孤立無援的。
要打破這樣的局面,光從祈國內部着手是不夠的,燒得了戰船劫得了軍晌,鬧得了內鬥騙得了皇后,可是這依然只是在內部,在祈國的所作爲所爲而已,這樣的力量不足以擊破整個困局。
因爲,蕭鳳來這個瘋子,依然有可能不顧任何原由,殺了方景城與傅問漁泄恨,她可不是肖顏開,發起瘋來,還真個未必會受她那位主上的命令,誰讓她只是一徹頭徹尾的瘋子?
於是,就還需要外面的力量,真正的雙管齊下,是祈國豐國的雙管,而非僅僅只是欒二千和韓峰,他們最多算是小小棋子,完成了這祈國的小小的事情。
遠在萬里之外的豐國國都望京城,皇帝方伯言依然每日上早朝,勤勤懇懇,每日批奏摺,兢兢業業,一早我們就說過,除了對待皇子們的態度上,這位方伯言皇帝令人極爲不恥之外,在別的事情上,比之祈國的溫霜老皇帝,他算得上是一位有勇有謀的明君。
早朝的朝堂上依然空着兩個位置,一個是方景城的,一個是方景梵的,得知京中惡鬼方景城並未戰死在商洛,反而以質子身份去了祈國的京中大臣,先是緊吸一口氣,再又長出一口氣,他竟然沒死?還好他不留在京中。
他們指望着那位皇帝萬分看重的太子方景梵,能順利辦成此事,最好永遠將方景城那麼個讓人憎惡的惡鬼留在祈國,一輩子也不要回來了,只要他在京中一天,就一天沒有好日子過。
太子方景梵,不負重望,將衆人的期待完成得十分出色,他帶來了祈國長賢公主欲招方景城爲駙馬的消息。
百官們奔走相告,喜不自勝,拱手道賀:聖上,此乃天大的好事啊,我豐國定能與祈國結成百年之好,不起戰火,聖上洪福齊天,可喜可賀。
方伯言握着方景梵的摺子,看着這下面羣臣滿臉的喜色,這些爛到骨子裡的東西,到底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才這麼害怕方景城回來?又或者,方景城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將這滿朝文武震懾至此?
他捏着摺子扔在御案之上,能讓方景城不痛快,方伯言他肯定是樂意的,但是有一點他比方景梵和百官想得遠,那也是蕭鳳來想過的:方景城,他畢竟是豐國裡最好用的一把刀,就這樣把這把刀裝上刀鞘扔在祈國任由他生鏽蒙塵,是不是一個明智的做法?
他一眼看到了年輕的左相大人胡膏,這位胡膏大人自打太子方景梵離京之後,是病也好了腿也勤了,一天三五回地往御書房跑,忙上忙下地要以當時的回春醫術治一治豐國的萬疾纏身,皇帝挺喜歡他,不依附任何人,只專心地做着一個孤臣,又懂得看清時勢不與方景梵直面相接,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胡愛卿有何看法?”方伯言出聲問道。
胡膏踏步上前,拱手行禮,不卑不亢,說話穩重:“臣以爲,此乃天家親事,事關兩國,以微臣身份不敢多做評論,只是微臣家父正好近日來主理與祈國商人來往行商之事,聽說了不少有關長賢公主的趣事,或許聖上聽罷,便自有定奪。”
祈國商人最近往豐國來得多這件事,皇帝是知道的,他並沒有什麼反對的意見,畢竟這是對豐國有好處的事兒,盯得緊就行,而那麼胡萊胡大人在朝堂吃不開,在鴻臚寺卻是很合適的,所以皇帝對此沒有任何懷疑,只讓胡膏繼續講。
“聽聞那位長賢公主手段極爲了得,夜襲軍營,盜取軍晌十數萬,此等手段,微臣佩服。”瞧瞧方景城與傅問漁,這步棋都走到豐國來了。
方伯言來了興趣:“哦,竟有此事?”
“正是,臣初聞之時也十分驚訝,一來一個柔弱的公主竟知軍營駐紮之地,還能偷襲進去,着實厲害,顯然對祈國兵部部署多有了解,二來,聽說長賢公主一向對城王爺情根深種,盜這些銀子也是藏在祈國和陵城的公主府,只等二人成親之後便能揮霍一番,也不知是要如何揮霍,竟盜來十多萬兩的白銀,按祈國與豐國的銀兩兌換之比,便是我豐國紋銀三十餘萬兩,實在令人詫異。三來,長賢公主似乎與祈國太子溫琅關係頗深,與那位神秘的蕭皇后也能相處融洽,可見此人手腕了得,能處理得了如此複雜的關係,以上,便是微臣對長賢公主的瞭解,若城王爺能娶得長賢公主,想來,是極好的。”
胡膏他說幹了嘴,說破了皮,說盡了溫琳她一千一萬個好,說得他都快要後背發毛汗,城王爺啊傅小姐,你們這提着腦袋乾的事兒,以後能不能少做點,朝堂之上,瞬間就能失寵丟命啊。
皇帝聽罷胡膏的話,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左看右看看着胡膏,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講,只說此事日後再議,又召胡膏去御書房下棋。
棋沒什麼好下的,胡膏知道,皇帝的心中他生了疑竇。
“愛卿之言朕聽在心中,卻有些其他的想法。”
“聖上請講。”
“如你所說,長賢公主如此之厲害,一個質子,何以配得上她的身份?”
胡膏他驚愕擡頭,然後又猛地低下:“臣,知道了。”
“胡膏,朕就是看中你的知時知勢。”
胡膏陪着皇帝下了兩手棋,千辛萬苦不贏還得他輸半子,陪得他龍心大悅了才走出宮門,家中嬌妻嫵娘備好了常服替他換下,攤開了筆墨等着胡膏說話:“告訴少主,一切都辦妥了,不日聖旨就會傳往祈國,快一些,我怕少主那邊有危險。”
嫵娘娟秀的字寫滿了末族的黑話,端了一杯茶,恭順有禮如一位最常見的婦人一般,敬給從遠方祈國來的商人,祝他財源廣進,生意興隆。
商人接過茶水,笑道一聲:“老胡大人好福氣,這個兒媳可是聰明伶俐又懂事。”
胡萊胡大人便撫着鬍鬚笑着擺手:“哪裡哪裡,不過這兒媳的確比那兒子讓人省心。”
商人笑而不語,舉茶相敬。
“您從祈國來,可否向您打聽個人?”老胡大人有些謹慎地問。
“大人但說無妨。”
“與城王爺同去祈國的有一位女子,姓傅,是老巧小友,不知您可聽說過?”
“巧了,在下正是識得那位傅小姐的,大人放心,她一切安好,與少將軍也很好。”商人目光微動,只聽得賈老闆說那位傅小姐是位奇女子,倒不曾想,她跟這位豐國的鴻臚寺卿也是忘年好友。
“那便好,多謝了。”胡萊大人悄然出了口氣,那位少卿小將也該是很好纔對,去到哪裡,她都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溫琅他盯死了整個蛛網的人手,又盯死了杜畏和花璇,更盯死了方景城與傅問漁,想要在祈國與豐國之間傳信,那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因爲多年的相處讓溫琅瞭解他們,對他們的行事手法瞭若指掌。
老方法不可用,自然要找到新的途徑,也是幸運,之前方景城答應了賈瞞與豐國通商之事,他自己倒成爲了這行商之事裡第一個獲利的人。
那些書與信,秘與旨,輾轉流轉在賈瞞與方景城信任的商戶中,最後落在了方景城手中。
傅問漁與花璇說,長賢公主“盜軍銀”的事兒是長線,以後才能慢慢看出作用,這個線他的確是很長,長得到了豐國那裡去。
白天的時候,傅問漁拉着花璇到處跑,說是要趕緊辦事情,那時候方景城站在高樓之上,收到了一封來自邊關商洛顏顯貞力透紙背的信,傅問漁也收到了一封來自嫵娘娟秀小字的信,一堆的黑話交給花璇翻譯了一番,花璇一邊翻譯一邊結巴,看鬼一般地盯着傅問漁:“你怎麼辦到的?”
傅問漁笑得眼角眉梢都是嫩生生的俏意,抱着花璇轉了兩圈:“小胡大人誠不負我!”
無怪乎她開心,這是真正能讓他們擺脫困境的東西,而且,附帶着無數的天大好消息。
有關從外部打破此局的方法,傅問漁這裡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在方景城那兒,顏顯貞大人的那封信寫得那般決絕果敢,便是因爲方景城在祈國要幹事兒他實在大了些,顏大人他一生無所畏懼,覺得能陪城王爺這樣瘋一把,實在是一件極爲快活的事情。
這兩口子啊,關起門來認真琢磨起法子要害人時,是一對徹頭徹尾的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