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火盆裡的炭火燒得通紅,還不時的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桌上的公文其實老早就已經批閱完了,可是白玉辰拿在手中的筆和公文卻始終都沒有放下。
站在門口的小安,惴惴不安的再次瞄了一眼陷入沉思的白玉辰。
少爺極少會這樣的,以往在京城的時候,他只有在朝廷上遇到極難的事情纔會這樣。
如今他呆呆坐在那裡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手中的筆始終都沒有放下,難不成昨兒收到的信件裡又有什麼讓他十分爲難的事情?
小安這個時候,在心裡都有些抱怨自己,只能看着乾着急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如今少爺在朝廷上舉步維艱,但凡遇到一點難事困事,連找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別說是商量了,就是傾訴的人都沒有。
他怕老爺和夫人擔心,在家裡是從來都不談公事的,姑爺因爲現在朝廷局勢動盪,主動請纓去了荒蠻之地鎮守,少爺就是有心與他商討,但路途遙遠,這書信一來一往,局勢早就又變了。
昨天用晚膳的時候,老爺還無意對孟姑娘讚許了一句,當時老爺說的時候,少爺很是驚訝,然後晚膳是在無言的咀嚼中完成的。
他也沒有想到,老爺對孟姑娘的改觀竟然會有這麼多,他到現在都還清楚的記得老爺在第一次見到孟姑娘是露出的鄙夷神色。
可現在就算老爺對孟姑娘改觀了又能怎樣,現在少爺和孟姑娘是已經完全不可能在一起了。
少爺從今早就開始恍恍惚惚的,心裡想的肯定是孟姑娘。
上次少爺離開的時候,自己對孟姑娘說的話到現在他都言猶在耳。
“唉”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後,小安恨不得此刻跑到孟可君的面前去向她道歉,讓她別記掛自己說的那些話,讓她得空來這裡多陪陪少爺。
他知道,不管少爺有多少煩惱,只要她能在身邊,少爺便什麼煩惱都會沒了。
可是,此刻白玉辰的腦海裡,想的根本就不是孟可君,而是滿臉委屈,掛滿淚水,還痛得整張小臉都煞白的喜蓮。
“我連吃都要有人喂,我怎麼給你寫信?怎麼寫?”
昨天,她滿臉委屈淚水的衝自己吼出這句話一眼後,從昨晚到現在,她的臉就一直在自己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越想他的心中越是充滿了愧疚。
先前,喜蓮沒有受傷的時候,她是三天一封信,有關於孟可君的事情,她事無鉅細,全部都寫得清清楚楚,他都覺得自己透過信上的那些紙,都能看到鮮活的孟可君。
自己寄給她的信件,他現在仔細回想了一下,幾乎是所有的信上,自己從來就沒有對她本人有過任何的問候。
她不欠自己的,又與自己毫無瓜葛,憑什麼要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爲什麼還要面對自己無端的指責。
越想,白玉辰的內心便越自責,最後甚至沒有都緊緊的蹙在了一起。
手上的筆,終於落了下來。
手上的公文,也終於放了下來。
“小安,去備馬。”
“現在嗎?”
小安聽到白玉辰要自個備馬,立刻回頭,然後擔憂了看了一下屋外陰沉沉的天。
“少爺,馬上就要下大雪了,咱們還是等雪停了再去吧!”
“我是讓你去備馬,不是要聽你廢話!”
白玉辰徑直站了起來,然後走到內堂,腦海裡回想着那天喜蓮的傷勢,她說她實在午夜掉進山裡的摔傷的。
夜黑路滑,她又柔弱,這身子被摔傷的肯定不止手腕。
白玉辰一邊想一邊拿起藥箱,把自己能想到的,需要用的上的藥材全部都給裝上了。
最後,他還把自己剛剛提煉出來的遮瑕藥膏拿了出來。
這瓶藥膏,原本是他提煉出來準備送該孟可君的,她臉上的燙傷雖然痊癒了,但是他還是花了很多心思提煉了一瓶遮瑕藥膏,原本是給她鞏固傷口用的。
想了想,白玉辰最後把遮瑕藥膏也放進了藥箱裡。
牽着馬車走到門口的小安,一見自家少爺提上了藥箱,還拿出了前兩天才新提煉出來的藥膏,他立刻就在心裡認定了少爺這是要去找孟姑娘。
但是他心裡又納悶了,孟姑娘的遊船就在河岸碼頭,這走路去都不用半柱香的功夫,根本就用不着備馬車。
“少爺,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白玉辰一出來,小安立刻將他手中的藥箱接了過去,並趁機開了口,怕他這兩天事情想的太多,搞錯了。
“去王家屯!”
撂下這四個字後,白玉辰立刻就上了馬車。
原來少爺真的是要去找孟姑娘,小安立刻抱着藥箱隨後也跟了上去。
“不是,少爺,這孟姑娘就在河岸碼頭,不在王家屯,咱要去找她,直接去河岸尋她就成了,怎麼還大老遠的要跑去王家屯了呢?”
小安都懷疑白玉辰是不是事情想太多,腦子都不夠用了,不然怎麼會想着去王家屯找孟姑娘。
“你趕你的馬車便是,管這麼多做什麼!”
將藥箱一把從小安的手上扯了過去,然後白玉辰用手一推,直接將小安從車棚裡推了出去。
小安沒注意,一個趔趄,差點直接從馬車上滾了下去。
得虧是他反應快,一把拽住了一旁的車棚,這纔沒有讓自己的屁股受罪。
這下子他心裡是更納悶了,這少爺明知道孟姑娘不在王家屯,那他這大老遠的,好不顧要下大雪的天往忘記屯趕是什麼意思。
想問他又不敢問,只得老老實實的撂着馬鞭揮了起來,風塵僕僕的往王家屯趕了去。
車棚外,大雪開始洋洋灑灑的下了下來。
坐在前頭趕着馬車的小安,沒一會,頭髮,眉毛便全部被雪花給蓋住了,雖然身上的衣裳已經穿的很厚了,也披了蓑衣,可是他還是冷得直打哆嗦。
車棚內,雖然不是的有寒風夾雜着雪花會從車棚口吹進來,但是坐在車棚裡的白玉辰,卻似乎感受不到一絲的寒冷。
他滿臉糾結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遮瑕藥膏,自己的這個舉動,他都不知道是衝動還是經過深思熟慮。
雖然他在房間裡糾結了很長的時間,但是這個要來王家屯的念頭卻是一閃而過的,而他竟然真就直接背了藥箱還趁着大雪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