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風高。
白天因爲忙着這攤子事兒,秦玥主僕倆都沒有回府,只打發秦義回去給二老太爺報備了一聲。
至於其他,秦玥什麼也沒問。
秦義回來時已經快到亥時,帶來了二老太爺的口信,讓她放開手腳去做,需要幫忙儘管開口,還說秦家一定全力支持。
秦玥聽罷連連點頭。
對於那些世家大族內裡的爭鬥,她是最清楚不過了,難得二祖父這般深明大義,不但沒有因爲長房沒有長輩陪同就怠慢她們,反而還一再支持她做這麼危險的事。
難怪祖父對於她們姐妹回錦州一點也不擔心,因爲他深知自己的弟弟一定會把這些小輩們照顧得很好。
眼看秦義還杵在自己跟前,秦玥笑了笑說道:“前兒個秦叔叔還求着我呢,說讓我給你挑個好姑娘,配門好親事。”
秦義先是一愣,繼而憨厚地笑笑,恭謹回話道:“但憑小姐做主,小姐讓小的娶誰就娶誰。只一樣,一定對小姐您忠心,且會伺侯人的。”
“呦…”秦玥不知該是哭還是笑,愣了片刻到底還是笑了,“阿義你不必這樣,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人呢,總得你自己喜歡才行。”
秦義卻認真道:“小姐可不能這麼說,小的是您的人,就算成了家,也還是小姐您的奴才,與其娶一房懷有二心的媳婦,倒不如小姐指派個忠心的,小的相信小姐,小姐的眼光不會差的…”
瞧這嘴兒甜的…秦玥一時都不知說什麼好了。以前咋沒覺得這白眼狼這麼會說話啊…
她承認自己粗心了,大意了,唉。
秦玥心內嘆了一聲,忙揮手讓秦義退下了。她怕再讓他說下去,自己一時控制不住,當場就揭了他臉上的那層假皮。
這傢伙,比白狼還可恨…
六月進來時瞧見自家主子黑着臉,不用問也明白是剛纔出去那人惹的禍,免不了勸慰幾句。
秦玥這會兒心情已經好轉,便問六月跟秦奮見面的事兒。
六月笑着回話一切辦妥。
原本六月打算親自去探劉寡婦的底,誰知又發生了這許多事,只得將劉寡婦那邊交給秦奮去辦。
算算時辰,也該有個結果了。
果然,沒過多久外面響起奇怪的嘯聲。
秦玥臉上一喜。
不待她吩咐六月已經匆匆邁步出去,片刻後又匆匆返回,呈給秦玥一張紙條。
秦玥看罷遞給六月。
六月看後忍不住冷笑:“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給他來個一鍋端。”
秦義這條線索果然沒錯。
葉理居然真的藏匿在府衙後門的那條小巷子裡,幸好白天六月沒有繼續跟蹤秦義,否則肯定已經打草驚蛇。但是現在就算已經知道他的藏身之所,在沒有萬全的準備下,也不會輕易動手。
秦玥頓了頓,決定連夜審問白天裡被六月救下的唯一活口。當時情況很亂,四個中只救下一個,幸好當時留了個心眼兒,將這名人犯單獨關押,也不知這唯一的活口知道多少。
二人隨即換好夜行衣出門,左拐右拐到一間雜物房裡。
那人早在被抓捕時就中了無憂散,爲了保險六月還讓人將他像糉子一樣的綁了個結實,嘴裡塞了破布,就算想要尋死也不成。
此刻六月上前踢了一腳,將他的腦袋扳起正對秦玥。
亂髮下是一張並不年輕的臉,且沾滿血污,根本辯不出形容,只一雙眸子似曾相識。
秦玥努力回憶一瞬,才驀然想起他是誰,心內不由一震。
“老師,是你!”秦玥驚呼出口。
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是葉知秋。更沒想到,師生之間的再次相見,居然會是這樣的場景。
六月吃了一驚,訝然望着自家小姐,又低頭瞅了瞅手裡提着的滿臉血污的囚犯…小姐嘴裡的老師,是指葉先生麼?她有點不敢相信。
自打葉先生從大嶽客棧逃離後,她就再沒聽到他的消息。小姐爲着師生之義,再說當時七王爺已經伏誅,便放了他一馬,指望這人從此洗心革面做個好人,再不要幹那些助紂爲虐的勾當,可是……
手裡提溜着的犯人似乎想要垂頭,卻被她硬扳着,掙扎了一瞬就放棄了。
六月驚得張大了嘴。
秦玥卻道:“快給老師鬆綁。”
不管如何,葉知秋至少幫她救過沈老王妃,就衝着這一點,也該讓他少受一些活罪,至於其他,哎,先聽聽看吧。
六月很快替他鬆了綁,又在他身上各處推拿了一番,朝秦玥點點頭,退出去時順手掩上了房門。
葉知秋總算可以自由活動筋骨,自己騰出手拿掉嘴裡的破布,長出一口氣嘆道:“與其這樣的見面,倒不如上回就死在大嶽鎮。”
“但是你畢竟沒死,而且還幫燕統領救過他的母親…我應該謝謝你。”
“那只是一個交易,你不必放在心上。”葉知秋頓了頓,又道:“你也不必再叫我‘老師’,老夫受之有愧…”
“既然‘受之有愧’,當年又何必收我這個學生?”
葉知秋不語,神情漠然。
秦玥又問:“既然已經與他撕破臉,又何必再爲虎作倀?”
葉知秋仍就漠然、不語。
秦玥亦是沉默,片刻後才道:“如果你還是葉家人,就應該知道…現今…我纔是葉家先祖選定的掌權人。”
葉知秋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撥動,張了張嘴,喃喃道:“幸好是你!”
“是我,一直都是我…”秦玥淡笑,眸子裡忽然泛出異樣的光芒,一步步走近他,“我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不但擁有鳳璃紫釵,而且還是白玉戒指的主人!”
“什麼?”葉知秋滿臉愕然,驚愣地睜大了眼睛望着她。
秦玥道:“當年你之所以混入秦家,便是爲了尋找這個吧?可惜,它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而你卻一無所知,毫無所覺。”
“你怎麼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葉知秋驚駭過後,神情漸漸冷靜,很快恢復淡然,沉聲問道:“你與當年的紫衣公子,究竟有何淵源?”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葉知秋茫然,顯然沒有聽懂她這話的意思。
秦玥也不打算解釋,只是道:“這個,你沒必要知道。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不過是想讓你把你知道的說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