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外祖父存有不軌之心,已是不爭的事實。只不知他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攝政王馮玄越?還是七王爺鳳殊?
坐在回府的馬車裡,秦玥的心情比來時更加沉重。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前世的沈瑾,錯認了蕭潛這個義兄;今世的秦玥、也看錯了外祖父的爲人。他連親生外孫女也要威逼,實在玷、污了“外祖父”這個稱呼。
一路回到秦府,剛在二門處下了馬車,就看到太子和秦琬有說有笑地走過來。
秦玥忙上前對太子行禮。
秦琬也對五姐姐行禮,末了笑着問道:“五姐姐這是去哪裡了?”
“嗯,出去隨便轉轉。”秦玥掛念着母親,哪有心思陪這兩個小孩閒扯。說完這句話後,就想快點離開。
偏生太子不準,攔着她道:“五表姐,我們正要去園子裡釣魚,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邊上秦琬聽了這話,不滿地嘟起嘴脣,拽着太子的衣襟小聲說道:“就我們兩個不好麼?幹嗎扯上別人?”
秦玥心裡暗笑:這琬妹妹,真將太子當成她的私人禁、臠了!可惜千防萬防,防錯了人,該防着四姐姐纔是!
太子顯然沒看出小美人的心思,依然熱情地邀請五表姐:“一起去嘛,人多熱鬧。我都好久沒跟五表姐一起玩了。”
語氣不自覺地帶着撒嬌的意味。
沒等秦玥表態,秦琬急急地道:“五姐姐,剛纔出來的時候聽我娘說,三嬸的胎好象不太穩。”
秦玥懶得去分析這句話的真假,正好藉此機會脫身、遂對太子道:“抱歉。太子殿下,我要趕着去看我娘,改天再陪你玩好了!”
秦琬喜道:“五姐姐快去吧!”
秦玥正要離開,秦媛卻在這時趕了過來,身後僕從還拿着魚杆魚餌等物,笑盈盈地上前對太子道:“早曉得太子殿下要去釣魚,就派人去抓了這個-——”說着從身後僕從手裡接過一個匣子。打開一看。滿滿一匣子的蚯蚓,四處蠕動着。
秦玥皺了皺眉,忍不住插嘴道:“別用這個當魚餌。太殘忍了!”
太子也跟着附和道:“嗯,就是。老師說過,蚯蚓是益蟲,不能隨便加害的。你還是放它們走吧。”
秦琬忙道:“是啊是啊,四姐姐。你好殘忍哪!”
秦媛碰了個軟釘子,氣得七竊生煙,忍不住啐道:“說我殘忍?身爲人類的,哪個不殘忍。一生裡吃過的動物肉食還少嗎?和尚和尼姑雖不沾葷腥,不也要吃五穀雜糧嗎?戰場上殺人如麻的將軍大有人在!那不就是惡貫滿盈了!”
秦琬一聽,當即就叫了起來。“天哪!四姐姐,你敢指責當今聖上!辱罵祖父!”
秦媛一怔。“我何時指責聖上,辱罵祖父了?”
“你還不承認?”秦琬厲聲道:“你剛剛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你說人類殘忍。皇上是用武力坐穩了皇位,殺人在所難免,祖父就是那衝鋒陷陣的將軍。你自己想想看,那些話妥也不妥?”
秦媛一怔,想了會兒才明白,自己是掉進秦琬設計的陷井裡了。她分明是小題大作,藉着這話讓自己在太子心裡留下不好的形象。
太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眸子裡的神情很是迷茫。
秦玥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競是惹來了這一番爭鋒相對,簡直是看足了好戲。
讓她們狗咬狗去吧!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秦玥也懶得跟太子打招呼,一路回到後院,直奔江氏住的文馨院。
江氏當然沒有出現胎象不穩的症狀,不過是秦琬使心眼讓她離開罷了。
可惜走了個打醬油的,來了個真正搶食的。
江氏饒有興趣地問女兒去江家的情況。
秦玥當然不敢將實情告訴母親,只簡單說了個大概,便回了皓月閣。
剛換了身衣裳出來,就聽到青櫻跟大姐姐秦瑜的說話聲。
秦瑜不是一個人來的,她還帶了一個人過來。
秦玥瞧見段宸,有些意外,不禁往秦瑜臉上看去。
因着五妹妹答應要幫自己約見何小郡王,秦瑜沒有聽從母親段氏要她疏遠三房的話,相反私底下與五妹妹走得更近。
想着自己曾經對三舅舅的那番齷齪心思,不由臉紅了紅,生怕被五妹妹看出端倪,忙道:“三舅舅有事情要找你,讓我當了傳話筒。你們說話吧,我到外院看青櫻她們踢毽子去。”
秦玥含笑應了。
阿宸定是有要緊事要告訴自己,想不到別的法子,才找了大姐姐幫忙。
兩人走到抱廈裡坐下。
段宸便低聲說道:“我得到消息,蕭潛要對江家發難,你得趕快想辦法應對。”
秦玥心裡驀地一沉,看來這事已經不是秘密了。只怕外祖父也曉得自己的處境,急切希望能憑着白玉戒指保下江氏一族。
“消息從何而來?我父親知道嗎?江家人都知道了嗎?”
“江尚書應該知情,其餘人知不知道我就不曉得了。不過消息千真萬確,你也莫要抱饒幸心理。這次不同於上次的謀逆,那是皇上爲了掩人耳目,給他安的罪名,這次可是實打實的謀逆。龍禁衛已經查出,江尚書的確是七王爺的人,這些年他利用手中的職權,沒少爲七王爺斂財。否則,當年七王爺敗走雲州,怎能有膽氣與皇上作對?”
純臣!純個屁的臣!
秦玥又急又氣,忍不住在心裡爆了句粗口。
段宸的話徹底顛覆了江如晦在秦玥心裡的印象,竟是連那唯一的奢望也不存在了。
外祖做這一切,究竟是要振興江家,還是在謀害江家?
二外祖,三外祖呢?他們到底知不知情?
兩人正說着話。不妨吳嬤嬤驚慌地衝進抱廈,顧不得給段宸行禮,對秦玥道:“不好了!親家老太太自盡了!三太太聽到消息,當場暈倒。三爺到現在還沒回來,小姐,該怎麼辦,您得拿個主意呀!”
秦玥哪裡還有時間說話。站起來就往文馨院跑。一路上都在祈禱:母親,千萬不要出事啊!
等她跑到文馨院的時候,大夫也已經趕到了。正在給暈迷中的江氏把脈。老太太、段氏、宋氏、蘇氏和戚氏都在邊上站着,緊張地看着大夫診治,連大氣也不敢出。
秦玥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母親的年齡已經不小了。好不容易纔懷了這一胎,那是半點驚嚇也受不得的。是哪個混球。將這樣的壞消息告訴母親的?
秦玥的目光往在場的人一一掃去。
此時衆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大夫的身上,俱是滿臉擔憂的神情,根本看不出端倪。
這時吳嬤嬤和青櫻領着瑜姐兒趕了過來,段宸爲着避嫌。早回了長房,卻也不好在這個時候離開,便在世子爺的書房裡焦急地等待消息。
好半晌。江氏纔在大夫猛掐人中的刺痛中醒轉過來,眼裡噙滿了淚。喃喃道:“怎麼會這樣?爲什麼?好端端的爲什麼要自盡?”
事實上,秦玥比江氏還要震驚。
她纔回府不久,走的時候外祖母還好端端的,怎麼轉眼間就自盡了呢?
難道是外祖逼的?
秦玥不想將外祖想得太壞,可是好象只有這個猜測最接近真實。
江氏這會兒已經清醒了很多,將屋子裡的人都請了出去,然後才叫過女兒到跟前,問着她到底怎麼一回事。
到了此時,秦玥自知瞞不住母親,便將外祖的事情說了一些給母親知曉,當然隱去了白玉戒指那一段。
江氏聽到說父親很有可能是七王爺的人,嚇得差點又暈過去。
“怎麼可能?他早年就脫離了七爺黨,是怎樣也不可能跟他有瓜葛的?玥兒,定是有人陷害了你外祖,你趕快進宮,求皇上,讓皇上徹查!”
秦玥無奈地搖頭,“母親,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何況這也只是猜測,事情還沒有鬧開,現在就捅到皇上面前去,豈不是不打自招?”
江氏想想也是,又道:“那你總得想個法子,讓你外祖躲過這次劫難吧?”
秦玥不想讓母親難過,遂好好勸道:“等會兒父親回來,咱們再商量對策。你現在先歇着,好好睡一覺,肚子裡的小弟弟要緊!”
待江氏躺下後,秦玥纔出來向大夫打聽母親的情況。
大夫有些不樂觀地道:“孕婦年齡大了,胎兒也還不到三個月,正是危險階段,可不能再讓她受刺激了,否則胎兒不保哇!”
秦玥也曉得大夫說的是實情,不由暗暗嘆了口氣。早知道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也願意盡力去保他,若真有不測,也只能說是跟這孩子無緣了。
江氏這一倒下,三房的事務便都落到了秦玥身上。
秦玥將文馨院裡的丫鬟婆子都召過來問話。
大夥兒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結果來。
秦玥一氣之下,將文馨院裡所有丫鬟婆子都打了板子,有幾個特別不老實的,直接打發出府了事。
大夥這才驚覺五小姐的厲害,再不敢打馬虎眼。
當秦玥再一次問話的時候,一個個的老實多了。
秦玥很快弄明白事情的經過,到底還是大伯母搞的鬼。
不過現在也沒精力對付她,江家的事情要緊。
不久秦三爺匆匆回府,陪着江氏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就帶着小廝直奔江家。
秦玥想了想,決定跟父親一起去。
吳嬤嬤和青櫻都留了下來,幫着青柳和青楊照顧母親。
秦玥走之前又特意交待吳嬤嬤,讓她有急事就去找秦護衛。
秦三爺本不想讓女兒去的,架不住女兒的堅持,終是帶着她一起去了江府。
江老太太驟然離世,整個江家陷入一片慌亂之中。
偏生老爺子一直呆在書房,任誰去請也不出踏出書房半步。
秦玥越發覺得這裡面有問題。
秦三爺的表情也很嚴肅,他身在吏部,長期與官員們打交道,消息也算靈通,江家的事情早有耳聞,因着江氏有孕便一直瞞着,沒想到才兩天就出了事。
父女倆匆匆到了江府。
秦三爺直接去了書房。
江嬋、江慧姐妹早換上了孝服,哭得像淚人似的,抽抽咽咽地將表妹迎到了後院。
三舅母魯氏正在指揮僕從搭建靈堂,門房和窗櫺都掛上了白燈籠和白幡。
老太太的屍身早已入斂。曾氏在一旁幫着整理老太太的遺物。
黑漆漆的棺材就停在屋子正中。
秦玥禁不住悲從心來,跪在外祖母的棺材前哭了起來。
江嬋江慧也跟着一道哭。
一時間整個後院都能聽到姐妹仨悲痛的哭聲。
魯氏含着淚過來將她們扶走,秦玥提出要去祖母的房裡呆一會兒。
魯氏便叫了老太太生前的貼身嬤嬤陪着一道去了正房。
於嬤嬤一邊抹着老淚,一邊給表小姐講着老太太臨走前發生的事情。
“表小姐走後不久,老太太就跟老爺大吵了一架,然後怒氣衝衝地回了屋,坐在羅漢牀上不停地抹淚,嘴裡一直唸叨着姑奶奶和表小姐,後來吩咐老奴去外院請大公子過來。等老奴領着大公子回來的時候,老太太已經去了,嗚……”
事情聽起來相當簡單,可秦玥卻知道,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
外祖母是個很豁達的老人,絕不會因爲一場爭吵就投繯自盡。
“這麼說,外祖母去世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就是嬤嬤你了,對不對?”
“嗯,是老奴。”
“外祖母去世後,第一個發現她的人也是你,對不對?”
“對,不,還有大公子。當時老奴跟大公子一起進的屋子。”
秦玥忍不住怨怪她道:“於嬤嬤,你跟了外祖母這麼多年,難道就沒發現她的不對勁?明知道她跟外祖父吵了架,心情肯定不好,爲什麼不陪着她?”
於嬤嬤含着淚道:“表小姐,老奴只是個奴才,老太太讓老奴去請大公子,說是有重要的話要對他說。主子的話,老奴不敢不聽哪!再說了,老奴也沒想到老太太會這麼想不開——”
於嬤嬤的神情不似作假。
可她說出的話卻前後矛盾。
外祖母既然想見大表哥,還有重要的話要跟他說,就斷不會在這個時候自盡。就算存了死意,也會在說完話後再行動。
難道,外祖母真的是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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