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靈歌愣了愣,不解道:“那些都不是好東西,皇上要那些做什麼?”
“與你無關。”
君舒影不耐煩地說着,已開始在內殿中翻找。
北靈歌忙起身攔他,“皇上!我的東西你不能碰!皇上!”
然而君舒影已是醺醉,哪裡會管那許多。
他把內殿的衣櫥、屜子全部打開,將裡面的東西亂丟一氣,連北靈歌的牀榻都被翻得一塌糊塗。
他沒有找到蠱毒,眼中流露出惡毒而邪佞的光,大步走到香案前,竟擡手將那尊金身佛像推倒在地!
“啊!”北靈歌驚呼出聲,忙跪在地上,焦急地不停觸摸佛像,不知如何是好地念叨起北狄的本土話來。
君舒影的情緒崩潰到極致,霍然擡腳踹翻香案,怒吼道:“朕問你,蠱毒藏在了哪裡!”
香案砸地,其上供奉的香爐、供品等灑落一地,發出哐然巨響。
北靈歌驚恐不已,正瑟瑟發抖之際,卻被君舒影攥住手腕,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男人帶醉的鳳眸淬着猩紅,對着她的耳朵咆哮:“蠱毒在哪裡?!”
北靈歌顫顫巍巍指向地面的金身佛像,用中原的語言,結巴道:“佛……佛……皇上你,你不敬佛……你從前最是敬重佛祖菩薩……”
“敬重?”君舒影冷笑,“我敬重他,他卻讓我心愛的女人飽受烈火焚身之痛!敬重?哈哈哈!滿天神佛既然沒用,我要這信仰有何用?!”
他盯着北靈歌倉皇的眼睛,一字一頓:“如今,我只信仰我自己!”
說罷,一把將北靈歌推倒在地,“把蠱毒交出來,不然朕燒了北狄那些牌位!”
北靈歌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用北狄土話絮絮叨叨說着不能害人的話,小心翼翼帶着君舒影繞到偏殿,打開最裡面一隻塵封的舊箱籠。
君舒影垂眸看去,只見箱籠內滿是各類瓶瓶罐罐。
北靈歌生怕他拿蠱毒去害人似的,慌慌張張地用大袖遮住其中幾罐厲害的,又指向其他的瓶罐:“皇上要,要什麼樣的蠱?”
“蓮心蠱。”
君舒影面無表情,一雙丹鳳眼卻溼潤猩紅。
北靈歌見他不是要用蠱毒害人性命,於是長長鬆了口氣,取出其中一隻白瓷小罐,細細叮囑道:“蓮心蠱乃是北狄最厲害的情.蠱,男女服用後,只會對對方動情,世間無藥可解。”
君舒影接過,打開罐子,只見裡面靜靜躺着兩粒圓滾滾的金紅丹藥。
他脣角輕勾,將罐子塞到懷裡,擡步離開了這兒。
他獨自穿行於蜿蜒遊廊之中,溯雪落了他滿肩,他亦渾然不覺。
那張極致豔絕的面容,寫滿了志在必得。
他要用自己的辦法,守護妙妙!
既然她不想留在北幕,那他就想辦法叫她留在這裡!
他回到蓮華宮,望向寢殿,只見寢殿的雕窗中透出暖黃光暈,琴音嫋嫋,那個姑娘大約在練琴。
他踏進寢殿,沈妙言頭也不擡,淡淡道:“《清平調》我已練得差不多,你可能再教我些其他的調子?我覺得你上次彈得《鎮魂曲》不錯。”
君舒影走到圓桌旁挽袖斟茶,“貪多嚼不爛,妙妙這個毛病還是沒改掉嗎?當初我教你刀法也是,這一套沒有學好,就已經迫不及待要學下一套……”
沈妙言略微羞惱,於是指尖故意撥錯琴絃,發出一陣刺耳嘈雜。
君舒影背對着她,把一粒蓮心蠱投進了茶水之中。
金紅的丹藥逐漸溶開。
他走到沈妙言身側坐了,把茶水遞給她,“先喝茶,我給你重彈一次《清平調》,你聽聽我是如何彈的。”
沈妙言沒有意見,捧過茶水,把位置讓了出來。
燈火下,男人素手撥絃。
他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琉色籠光映照下,宛如白玉般通透。
她欣賞他手的功夫,男人已彈奏完。
君舒影擡眸,但見她捧着茶盞,茶水滿滿當當,並沒有喝。
鳳眸中掠過一絲晦暗,他提醒道:“茶快涼了。”
“那就不喝了。”沈妙言不以爲意,把茶水放到琴桌上,挪到他跟前,把他往旁邊推了推,“讓我試試,這次我定能彈好。”
說罷,果真認真地彈了起來。
君舒影的餘光掠過那盞茶,精緻的眉尖微不可察地蹙起。
而就在這時,有宮人進來稟報,說是柳依依求見。
沈妙言擡頭,眼中閃過興味,“讓她進來。”
她倒是想試試,這曲琴調,對柳依依是否有作用。
君舒影起身道:“你們小姑娘說話,我就先走了。”
一副很識趣的樣子。
他行至殿外,剛轉過拐角,就看見柳依依站在那裡。
他面無表情地與她錯身而過,嗓音低沉:“想辦法叫她喝了那盞茶。”
柳依依一怔,微微側首,男人已然走遠。
她挑了挑眉頭,七竅玲瓏心思已是百轉千回。
她很快在宮女的引領下踏進寢殿,果不其然,在琴臺側端看見了一盞溫茶。
她收回目光,在琴臺對面坐了,淡淡道:“沈姐姐。”
“認出我來了?”
沈妙言指尖隨意地撥着弦,《清平調》的曲子悠揚平緩,安撫人心。
“嗯。”柳依依說着,無聊地擺弄了下寬袖,“雖不知你爲何成了如今這幅模樣,但那日焚城,到底是我對不住沈姐姐,對不起了。”
沈妙言輕笑,“你我之間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表親,有什麼對不起可說的?”
柳依依釋懷地笑了笑,旋即起身捧來一盞熱茶,朝她舉杯:“沈姐姐,我以茶代酒,敬你。”
沈妙言停了撥絃,隨手拿起擱置在琴臺上的溫茶,同她碰了碰,繼而一飲而盡。
柳依依細細飲着茶,微微擡眸,就看見她頸間輕動,顯然是把那盞茶給喝完了。
她脣角微翹,暗道這世上誰都有可能會害沈姐姐,唯有君舒影不會。
這茶中不知放了什麼東西,但既然他想讓沈姐姐喝下,必然就有他的道理。
柳依依想着,聽見沈妙言叫她聽琴。
她把那些紛雜的想法拋之腦後,正襟危坐,仔細聆聽起來。
沈妙言要在柳依依身上試試自己這首《清平調》有沒有君舒影彈出來那般厲害,也能叫人聽着聽着就沒了殺意,因此她邊低頭撥絃,邊問道:“依依,你如今可還恨君天瀾?”
問完,卻不見人回答。
小姑娘心中暗喜,定是自己把這首曲子練得登峰造極,所以才叫柳依依沉醉其中,連話也不知道回答了。
於是她興奮地擡起頭,誰知卻看見柳依依正端坐着打盹兒。
“……”
小姑娘沉默着,強忍住把古琴砸她腦袋上的衝動。
她的琴曲就這般無聊,無聊得能叫人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