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個板子打下去,主僕二人早已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根本說不出話來。
沈妙言走下臺階,李其正要命人將這二人丟去冷宮,看見她過來,連忙恭聲問道:“三小姐要跟這女人說話?”
沈妙言點點頭,李其便擡手,示意周圍的人都先退下。
沈妙言面無表情地在沈月彤跟前蹲下,望着她滿是淚水與冷汗的面容,從袖袋裡取出帕子,輕輕爲她擦拭乾淨,聲音透着關切:“堂姐,其實陛下將你打入冷宮,並非是因爲什麼鳳袍和毒藥。”
“賤人……”沈月彤聲音沙啞,虛弱地擡起雙眸,盯着沈妙言的目光,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沈妙言也不惱,只微微一笑,爲她將一縷亂髮勾到耳後,聲音涼薄:“陛下將你打入冷宮,是因爲你不守婦道,勾引大周皇子。御花園裡,你抱着他的那一幕,陛下在遠處看得明明白白。陛下他那麼聰明,自然也知道,你藏在大周車隊裡,是爲了和大周皇子私奔,他不過是爲了顧惜顏面,纔沒有當衆揭穿你。而今日,用這個藉口將你貶去冷宮,也不過還是在惱那件事。”
沈月彤臉色蒼白可怖,緊盯着這個看起來天真無辜的堂妹:“原來那日,你請我去御花園看雜技,就是爲了找機會,讓陛下看見我和五皇子在一起……沈妙言,你好深的心思!”
“多謝堂姐誇獎。”沈妙言起身,含着一縷單純無邪的笑容,提着裙襬往漢白玉臺階上走。
沈月彤拼盡力氣爬起來,朝着她的背影嘶吼:“若我此生還能出冷宮,沈妙言,我定要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這咒罵陰毒至極,沈妙言頓住步子,回頭看她:“可惜,如今要去十八層地獄的人,是你沈月彤。”
她的眼尾如同貓兒般媚,目光卻冰冷絕情至極,根本不像是一個十三歲閨中小姑娘該有的眼神。
沈月彤有一瞬間被嚇到,等回過神時,對方已經拎着裙襬,步伐沉穩地穿過硃紅長廊,往書房而去。
她癱坐在地,嬌美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她,再一次輸給了沈妙言嗎?
李其不耐煩地甩了甩拂塵:“沈二小姐,請吧?”
如今沈月彤已被褫奪封號,稱一聲二小姐,都是擡舉。
沈月彤垂下眼簾,半晌後,含恨望了眼消失在拐角處的小姑娘,這纔不情不願地起身,被幾個太監推推搡搡的,往冷宮方向而去。
乾和宮書房內,沈妙言站在龍案旁研墨,楚雲間批完一本摺子,放到旁邊,眼角餘光瞥見這小姑娘眉梢眼角隱隱盛着歡喜。
他看着,脣角不覺也噙了笑意,翻開下一本摺子,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欺負沈月彤,你心情很好?”
沈妙言研墨的手頓了頓,擡頭與他對視,淡淡道:“只要看見討厭的人倒黴,我心情都會很好。”
意有所指的話語。
楚雲間的笑容僵了僵,“你想要朕倒黴?”
沈妙言沒說話,低頭繼續研墨。
楚雲間批摺子的心情被打亂,握着硃砂筆靜坐良久,才重又批閱起來。
兩人各懷心思,沒再說話,書房中安靜得詭異。
沈妙言心不在焉地磨着墨,沈月彤被打入冷宮,最坐不住的就是御史府的人了。
不知道她的庶叔,會如何應對?
此時的鳳儀宮,華美的寢殿滿目狼藉。
沈月如站在窗下,擡手就將窗臺上擱着八寶琉璃淨瓶砸到地上,端莊的面龐遍佈寒意,瞳眸中的冰冷令人畏懼。
採秋與忍冬等心腹宮女跪在地上,俱都低頭不語。
八寶琉璃淨瓶的碎片砸飛到採秋臉上,在她面頰劃出一道淡淡的細痕,她卻恍若未覺般,擡起頭,輕聲道:“娘娘不要傷心,夫人已經遞了消息進來,說是明日進宮探望您。”
沈月如聞言,左邊兒嘴角挑起,笑容十分冷漠無情:“本宮早就說過,沈月彤不該進宮,她和父親,卻偏要將沈月彤送進來。如今可好,鬧成這樣,陛下愛惜臉面,沒將事情挑開了說,也算是保全了沈家顏面!她還進宮做什麼?內宅婦人,她懂什麼?!”
採秋與忍冬對視一眼,又道:“娘娘不要生氣,保重身體要緊。如今當務之急,還是懷上龍裔。”
沈月如更加氣惱,在軟榻上落座,戴着金色鳳凰甲套的修長手指,端起桌上一盞清茶,呷了口,眉眼之間像是淬了冰霜:“太醫院和忍冬開的藥,本宮一碗不落地都喝了!民間的土方子、去廟裡求神拜佛,也都嘗試過,可懷不上就是懷不上,本宮能有什麼法子?!”
採秋仔細想了想,輕聲道:“娘娘,奴婢聽甘泉宮的宮女說,順貴人這些天吃的都是清淡飲食,晨起的時候,偶爾會幹嘔,不知道是不是……”
沈月如又呷了口茶,“可找太醫院的人瞧過了?”
“還未,那順貴人像是在防娘娘,似乎要等胎像穩定了,再去找太醫確診。”採秋咬了咬脣瓣,試探着道,“娘娘可要等她誕下孩子,抱到膝下撫養?”
沈月如眼波流轉,不過剎那,便笑道:“她不捨得將孩子給本宮的。況且,本宮也瞧不上。”
寢殿中陷入寂靜,沈月如撫摸着裙襬上精緻的鳳凰刺繡,語帶輕慢:“沈榕她,今年十五了吧?”
採秋眸光一動,連忙道:“是,庶小姐今年的確滿十五歲了。娘娘的意思是?”
“讓母親明日進宮時,將她也帶上。”沈月如擱下茶盞,手肘撐在案几上,有些疲倦地閉上雙眼。
傍晚時分,鳳儀宮放出消息,說是皇后娘娘病了。
賢妃纔剛被打入冷宮,皇后娘娘就病了,這叫人不得不認爲,皇后和賢妃姐妹情深,這才病倒的。
楚雲間去探望她,她躺在牀上,隻身着素色薄薄羅衫,長髮鋪散在枕上,平日裡清秀的面容格外憔悴。
“陛下,”沈月如強撐着坐起來,“彤兒她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是臣妾的過錯,臣妾沒有教好她……”
說着,便想下牀行跪拜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