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彤帶着荷香來到明月樓前看珊瑚時,遠遠就看見沈妙言倒在珊瑚樹下。
她愣了愣,連忙奔上去:“喂,沈妙言,你又在鬧什麼?!”
話音落地,卻不見沈妙言有任何動靜。
她忍不住擡腳踢了踢她,她緊閉着雙眼,依舊沒有動靜。
沈月彤蹲下來,伸手戳了戳她的臉,見她緊閉着雙眼,面色蒼白,不由冷笑了聲:“這可真是巧了,這麼快就犯到本小姐手裡!荷香,過來把她搬到旁邊的花叢裡。”
荷香怯怯地往四周看了看,輕聲道:“小姐,這不好吧?若是被國師大人知曉——”
“閉嘴,讓你去辦就去辦,囉嗦什麼!”沈月彤沒好氣,拽住沈妙言的兩隻手,“你去抱她的腳。”
荷香不知道她家小姐要幹什麼,只得聽命令行事。
兩人將沈妙言擡到一旁葳蕤繁茂的花叢裡,沈月彤示意荷香一起把人扔進去。
那些牡丹開得茂盛,沈妙言人又小,這麼一遮掩,竟很難看到裡面還藏了個人。
沈月彤拍了拍手,又踢了沈妙言一腳,這才覺着解氣,興高采烈地帶着荷香往戲園子那邊走:“等到國師大人找不到她,打道回府之後,她可就任由我處置了!本小姐叫她再也猖狂不起來!”
“小姐英明!”荷香恭維着,心裡卻忐忑不已。
她可沒忘記,竹香被剁掉一隻腳的慘狀,更沒忘記她臨死前的那聲慘叫。
等到君天瀾和花容戰談完要事,已是用晚膳的時候。
沈家的丫鬟過來相請,君天瀾蹙眉,往四周看了一眼,卻不見沈妙言回來。
花容戰搖着摺扇,同樣朝四面張望了片刻,輕笑道:“那小丫頭機靈得很,莫非已經去了膳席上?”
“不會。”君天瀾起身,“夜凜。”
夜凜如一陣風似的出現,朝他拱手:“主子?”
“去找她。”
“是!”
夜凜走後,花容戰搖着摺扇,緩慢起身,走到君天瀾身邊,注視着他冷峻而精緻的側顏,語氣輕慢:“大人,你掛念她?”
君天瀾瞥了他一眼,脣線緊繃,負手而立,並未說話。
花容戰的目光落在長廊外的蓮花池中,四月的天,蓮蓋亭亭,碧綠圓潤。
那雙桃花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我以爲,大人收納她,不過是爲了調查那件事。可是從春日宴到春獵,再到今日壽宴,大人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度。欽原託我告訴你,適可而止,若是讓她發現……”
他說着,又忽然沉默,半晌後,輕輕笑了,彷彿剛剛眼中的凌厲只是幻覺,“我還以爲,像大人這樣的,大約一輩子也不會喜歡一個女人。有喜歡的也好,起碼看起來,像是個有七情六慾的正常人。”
君天瀾盯着田田蓮葉,聲音陰沉:“本座,不會喜歡任何女人。”
花容戰打量着他,半晌後,輕笑了聲:“拭目以待吧。”
晚宴大廳中,衆人都已入座,卻唯獨不見君天瀾過來。
衆人躊躇,紛紛望向沈朋,不知何時開宴。
沈朋這一天心情都不好,如今冷着個臉,質問那丫鬟:“國師呢?”
小丫鬟白着臉,輕聲道:“三小姐丟了,國師大人正讓人在府裡找。”
“胡鬧!”沈朋厲聲大喝,他堂堂沈御史府,怎能隨意讓人搜查?!
沈月彤低垂着眉眼,嘴角掛着一抹難以遮掩的微笑。
搜吧,反正藏得位置那麼巧妙,任誰也不會想到,花叢裡面還有個人。
只要國師大人放棄了沈妙言,她就可以爲所欲爲了。
她得瑟地想着,上座的沈朋站起身來,歉意地朝衆人一拱手,“諸位,我御史府雖不是皇宮重地,卻也不能給人隨意搜查,被人輕賤。”
他話音落地,一些有意攀附御史府的官員立即應和,細聲說着是國師做事太過。
沈朋又道:“今日乃是本官壽宴,原該高興,可自打國師到來,糟心的事便一樁接着一樁。本官雖然爲人寬和,卻也是有原則、有底線的。今日便是撕破了臉,也容不得國師在我府中如此放肆!”
他話音落地,一個陰沉的聲音便從宴會廳門口響起:“本座如何放肆了?”
衆人偏頭看去,只見君天瀾負手站在門口,夜風將他的黑色織錦袍擺吹得翻動起來,那麼一個風華無雙的男人,狹眸之中的冰涼卻能生生將人凍死。
其威懾和氣勢,竟不亞於當今天子。
沈朋沒想這番話會被他聽到,卻也不肯示弱,“國師大肆搜查我府,究竟是何意?便是尋常百姓家,也不能隨意被人搜查!”
“大肆?”君天瀾跨進門檻,抖了抖袍擺,在旁邊一張紅花梨木大椅上坐了,“本座的小侍女在貴府丟了,你沈朋可曾派去半個人幫着找?既然東道主指望不上,本座用自己人,又有何不妥?”
他說着,不等沈朋接話,挑了清冷的眉毛,“本座對這個小侍女甚是在意,若是今晚搜不出……”
他沒往下說,凜冽的視線掃過衆人,在場的賓客硬生生打了個寒戰。而一些膽怯的小孩子,甚至轉身就縮進母親懷中。
國師大人的目光,好嚇人!
沈朋站在那裡,只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場笑話。他緊緊捏着杯盞,一雙精明的眼緊緊盯着坐在大椅上的男人,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刻鐘的時間過去了,夜凜帶着幾名暗衛進來,眉頭微蹙:“啓稟主子,並沒有找到人。”
君天瀾周身的氣勢愈發冷厲,狹眸掠過沈家的幾個人,“將國師府的侍衛全部調過來,繼續搜!”
“放肆!”
沈朋又大喝一聲,黑着臉道:“國師是當我不存在嗎?!我也是正一品朝廷命官,還是——”
他話未說完,夜凜已經風塵僕僕地帶着那幾個暗衛離開,調遣兵馬去了。
沈朋的話生生噎在嗓子裡,活活將一張臉憋得通紅。
自打他坐上國丈爺的位置,便無人敢對他如此不敬,君天瀾,好大的膽子!
君天瀾壓根兒看都不看他,目光從慕容嫣身上掠過,忽然瞳眸微動:“夜寒,找人把沈府的燈全部滅掉。”
夜寒從外面進來,壓根兒不問爲什麼,只是拱手照辦。
君天瀾摩挲着指間扳指,今天小丫頭穿的是月光紗的衣裳,在黑暗裡,應當更容易被發現。